江樱忙从牀上跳下来,穿好外衣,随意拢了拢头发便往门外走。
她住的这一排房间,房门正对着二楼长廊的围栏,廊道不算宽,最多只可容两个人并肩行走,而她踏出去之后才忽然发现,这条本不宽敞的廊道上,此刻竟站满了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忽然闯入光线明亮之处,使得江樱不由自主地侧开脸眯起了眼睛。
她推门的动作很急,有几位黑衣人投来了注视的目光,然而在看清对方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便立即收回了视线,只当是被惊醒的普通房客,并未放在眼里。
他们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与江樱相邻的右侧的客房前——那个横卧在门前的男童身上。
男童一身束袖长袍,此刻紧闭着眼睛,像是昏死了过去,而半蹲在他身侧,伸手探其鼻息的黑衣男子却向一侧的络腮胡男子投去了惊异的目光。
络腮胡男人见状一皱眉,走上前两步。
二人耳语了一番过后,络腮胡男人的脸色当即变了。
这男孩身上竟……
早知道这孩子能在他们毫无所查的情况下接近主人的房间,定非寻常孩童!
若非是他体力不支忽然昏迷了过去,只怕主人就要遭受不测了!
“带到后院柴房!待我与主人细禀之后,再亲自去审问他!”络腮胡男人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其余几个房间被吵醒的客人,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然而此时见一行人要将这昏迷的孩子拖走,还说什么审问,皆是觉得未免有些太过大题小做了——一群魁梧不凡的汉子,同一个体弱昏迷的孩子有甚么好计较的?
心中不平归不平,但却无人敢出声阻拦。
这群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他们又不傻。
大半夜的被吵醒好几回都只能认了,半点意见都不敢提,更何况是出面管这种闲事了……
于是乎,大家很默契地相继关上了房门。
可刚关上还没来得及去闩呢,就又听到外头的情势忽然发生了变化——
“带下去!”
“等一等!”
谁出声阻拦了?
听声音。像是个小姑娘。
众人多是被激发出了极大的好奇心来。可门才刚关上,若再忽然打开,未免显得八卦的过分,万一惹了这群人的注意。未免实在不妙。于是大家又都相当默契地只将门微微往后拉了拉。借着一道门缝儿瞪着一双双眼睛往外瞧……
“小娃娃可莫要多管闲事。”络腮胡男人闻言转头望去,见江樱是隔壁房的,年纪又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他家闺女像的很,于是便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关上门睡觉去吧!”
一干扈从们面面相觑了一下。
依照统领的性格,这时候不是该说一句“看什么看!老子的闲事你也敢管?滚远些!”才对吗?
哦。
想必是又犯病了。
他家统领一旦见到跟自家女儿年纪相仿,且长相类似的小姑娘,整个人的画风就会产生突变——险些都要将这个给忘了……
听到那句带着一丝丝包容意味的‘关上门睡觉去吧’,江樱也是懵了一下,看着这位戴着斗笠遮住半张脸却仍给人一种极为粗悍感觉的大叔,她壮起了胆子说道:“这孩子并无恶意,想必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诸位……手下留情,不要与我们一般计较。”
听她用上了‘我们’俩字儿,络腮胡男人即刻皱了眉,问道:“这么说来,你同他是一伙的了?”
“是是。”江樱忙地点头,却又忽然发现‘一伙’这个单位,似乎有些歧义……
“没有恶意?这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他身怀武功,深夜悄无声息的接近我家主子的房间,摆明了是图谋不轨!”络腮胡大叔嗓门儿很大,这一点,光是在气势上江樱已经输了。
可她比的从来都不是气势,而是脸皮厚,说谎不脸红:“这孩子是会些武功不假,但也只是防身之用,且他自幼就有梦游的习惯,您瞧瞧……这不又就地昏睡过去了吗?”
江樱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手心都要冒冷汗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真实一些。
但是不得不吐槽的是,她竟然要反过来去保护原本保护她的暗卫,她这一天天的生活经历,过的也是真是够‘醉生梦死’的。
这孩子也真是的,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出来瞎跑个什么劲儿?
这下好了,让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跟这么一大群杀伐气极重的男人对峙,万一再将她给拖下了水,两个人一同倒了霉,这叫什么事儿?
江樱这句不着边际的埋怨刚在心里落音,却发现,这世上真的是存在许多的万一。
因为,她是真的被拖下水了……
“一起带到柴房里去!”络腮胡男人打量了江樱一番过后,似乎根本不信她那所谓梦游的解释,当即果断下了令。
“大叔!先等一等!”
江樱后退一步,大声道。
“带走!”络腮胡男人却不吃她这一套缓兵之计,扬手道。
江樱欲哭无泪——特么的这根本不按正常的剧情走向来发展啊!
正想着要不要抬出一个虚无飘渺的身份先来震慑住这伙人,免得真被丢进了柴房里情形无法控制,却忽然听得隔壁房中传来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却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在说话:“吵吵嚷嚷的,还没收拾干净?”
说话间,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了来。
倚在门缝后往外瞧的房客们听得动静更是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是都想瞧一瞧带着这么一群气势汹汹的手下出门的,究竟是哪一路神佛。
“……公,公子。”络腮胡男人不知为何语塞了一下,后方上前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扰到公子歇息了,公子放心,此事自有属下来解决,公子不妨回房继续歇息,待属下将事态了解清楚之后,明日一早再来禀于公子。”
那被他唤作公子的年轻人却不听。抬脚跨出了门槛。
众人这才瞧清这位公子是何模样。
谁料这大半夜的。此人竟是戴着幂篱,将一张脸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黑纱后面,这脸是圆是扁都看不大清楚。
只能瞧见大致的身形,并不似这群手下一般魁梧。却也谈不上弱不禁风。
这群人到底是何来历。从主子到手下个个都这么神秘……
料想这位公子之所以现在才开门现身。方才应当就是在里头整理形容呢吧?
众人暗自揣度着。
“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