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生的可真好看!
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姑娘!
江樱因过度震惊而显得呆滞的面庞之下,藏着的是无比的惊叹。
谢佳柔眼中闪过一抹惊疑,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将脚步放的愈轻,疾步走离了江樱的视线。
反正她是看不见的。
只是,方才她和晋觅之间发生的那一番争执,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
谢佳柔心底藏着一抹隐忧,疾步出了竹林而去。
江樱仍旧站在窗前发怔,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青翠而茂密的竹林。
“吱——”
身后忽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
“这寺里的茅房可真不好找呢,这么大一座寺庙,也不多设几处……”庄氏推门进来,又将门从里面合好,嘴里抱怨着与茅房相关的事宜。
一转身见江樱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庄氏不由一面走近一面问道:“樱姐儿,你站这儿做什么呢?”
窗外的太阳光却顺势全都打在身上了,这孩子怎么也不嫌晒得慌。
庄氏走近,见江樱既不出声搭理她,身子也没动一下,不禁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江樱的肩,试探地喊了一声:“樱姐儿?”
这么入神,想什么呢?
江樱这才缓缓地转回了头来,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凝固的化不开的呆滞。
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脸上没有鲜明的喜怒表情,呼吸极轻,乍一看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娇憨。
庄氏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一副脸色,中邪了不成?”
江樱却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庄氏的两只手臂,微微仰着脑袋看着高过她大半头的庄氏,嘴唇轻动了几下之后,方能勉强发声,却似吐字十分艰难地讲道:“奶娘。我好像……能看见了……”
虽然一直自信自己的眼睛能恢复过来。但真到了这一刻,忽然毫无防备的、整个世间就这样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了眼前,刹那间取代了无边的黑暗……这种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什么!”庄氏因过度惊喜而怔愣了片刻。继而形容激动地询问道:“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可别拿这种事情来逗奶娘开心啊!”
“我真的能看到了!”在庄氏鲜明情绪的影响之下,江樱终于找到了失明之人重见光明以后该有的状态,生怕庄氏不信似得,急于证明道:“窗子外面是竹林。奶娘今日穿的深紫色褙子,头上簪的是翡翠簪……”
江樱每多说一条。庄氏脸上的笑便更深一层,激动至极地问:“还有呢,还有呢!”
江樱脸色为难了一下,讲道:“奶娘的脸似乎又大了些……”
而且身材好像也发福了不少?
江樱估摸着十有*得是梁叔的功劳——心道莫非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
庄氏闻言脸上笑意一凝。而后皱了眉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着道:“有吗?我怎么没注意……按理来说,我的脸已经不能再大了啊……”
江樱见奶娘眼底隐隐藏着一抹自尊心受损的神色,连忙安慰道:“也不是太明显。也不是太明显……”
下一刻,却忽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庄氏的声音顿时哽咽了。喜极而泣道:“我的樱姐儿真的能看见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佛主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啊!”
庄氏将各路神佛皆谢了一通,并不忘感叹这升云寺当真是灵验的不像话,一求一个准儿!
此处果然是灵光普照的宝地啊!
江樱虽不否认庄氏的说法,但却也不是完全认同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她被晋觅一番话气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之后,顿觉头昏目眩的厉害,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了好一阵儿之后,最终为刺眼的光亮所取代,最初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到什么也看不真切,而后似是浓雾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一件紧跟着一件清晰起来。
所以,她这会不会是属于急火攻心之下,意外打通了堵塞着的视觉神经一类的情况?
虽她自个儿也认为这个说法过于胡诌,或许完全不具有医学凭据,但当时的情形的确如此。
“看来今个儿咱们来升云寺可真的是来对了,回头可要好好地谢谢孔先生才行!”对小竹林事件一无所知的庄氏喜不自胜地说道。
江樱忽然发现奶娘有着一种能力。
在大殿中先是错开了与晋夫人谢氏见面的机会,后来到禅房中,又很巧妙地避开了目睹小竹林事件的时机——
一个上午下来,她竟是比奶娘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由此看来,奶娘似乎天生就具备了一种名为‘成功错开所有与自己无关事件’的独特能力。
……
孔弗和梁平回来已是一整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原来升云寺的主持空慈大师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庄氏十分相像的习惯——在熟人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这也是孔弗不太情愿赶在饭点儿过去见他的缘故。
空慈大师从近来寺庙里又多了几个小和尚,讲到这些小和尚哪些是被家人送上山的,哪些又是孤苦的无父无母的孩童被他所收养的,说到收养,便又讲到寺里新收养了几只受了伤的狼崽子,等伤养好就把他们放生到寺庙后的林子里去。
说到寺庙后方的林子,便又絮叨起了去年总共砍了多少柴,大约植了多少棵树……
孔弗听得头昏脑涨,几番欲出言打断,可空慈大师总能十分自然地从他开口打断的言语中接上话。然后无限地延伸出新的话题来……
梁平也十分后悔自己随孔先生一同前来的行为。
毕竟他如何能想得到,远近闻名的百年老寺中竟有着一位如此‘接地气’的主持大师。
日后万不可如此轻率冲动了……
前后加在一起接近两个时辰说罢,眼见着要到了午后打坐的时辰,空慈大师方十分不舍地掐住了话头,临将孔弗送出禅房之时却不忘一脸期许地嘱咐孔弗得空一定要常来他这里坐一坐,他在寺中因时常找不到说话的合适对象而深感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