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日头升至中天。
今日是年底入了腊月以来鲜少的好天气,引的鸟儿们也都纷纷出了巢,或立于枝头闲适的晒着太阳,拿尖利的嘴巴顺一顺身上久不见阳光的羽毛,或扑棱着翅膀与三五同伴在空中追逐嬉戏,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常。
而仅隔了一扇雕花窗的房内,却安静犹如空室。
约莫又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醒了……醒了!”
男人难掩激动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里似夹杂了穷极一生方能堆积的起来的庆幸感。
“呀,真的醒了……!”樊氏忙朝床榻上望去,果见床上的人缓缓张开了双目。
“我这是……还没死吗……”庄氏望着围在床边的梁平和樊氏,声音涩哑的问道。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好了,好了……萍娘,你这是好了!”梁平的声音颤抖着,紧紧抓住庄氏的一只手,堂堂一个七尺多高的大男人,激动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又一圈。
“梁平……你怎么哭了?”庄氏微微拧了眉,问道。
此景此景,这本是可以作为一句煽情的话说出口,然而庄氏的口气却永远都同煽情扯不上干系——她这显然是在嫌弃梁平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睛。
好在眼下是一副病弱的模样,方不至于让脸上鄙夷的表情彰显的太过让人下不去台。
梁平却浑然不在乎,只握着庄氏的手越来越紧。
一旁的樊氏拿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却忍不住沾了些许笑意,很有眼色的说道:“我去让方大夫过来瞧一瞧可有大碍了,顺便去瞧瞧阿樱,这丫头想来也该醒过来了——”
说罢,便转了身离去,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梁平和庄氏。
庄氏大病初醒,脑子转的有些慢,直到樊氏出了房间而去,她方反应了过来樊氏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樱姐儿怎么了吗?”庄氏忙问。
左右现在情况已经稳住,梁平索性也不瞒她,语气温和地将事情的前后大概同庄氏说了一遍。
庄氏在听到江樱也不幸染上了疫病之时吓得掀开被子就要坐起来,幸得梁平及时将人摁了回去,解释说方昕远已经制出了解药,早上便喂了江樱服下,这会儿想必已经该醒了过来,庄氏才算肯重新躺了回去。
可不过一眨眼,又要坐起来,忧心的皱着眉头说道:“不行,我还是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梁平连忙又扶住她的肩,无奈地劝说道:“你这一病病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都空了,才刚醒过来不好擅自走动,眼下应当先以好好歇着养好身子为上,樱姐儿那自有文青和春风春月他们照看着,你去了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快躺好吧——”
庄氏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梁平还待再拦,却见庄氏眉间已经显露不耐,当即吓得收了手,转而将阻拦改为搀扶,陪着笑脸道:“好……你说了算,我扶你去,我扶你去……”
庄氏这才算满意,借着梁平的搀扶起了身下床。
梁平忙取了件厚重的裘衣过来,替庄氏披上系好。
庄氏不自在极了,本能的想将人推开,然而回想起她患病以来梁平所做的点点滴滴,再又看着他眉角还有未褪去的青紫伤痕,话语如鲠在喉。
“好了……”梁平将裘衣衣带系好,放下了手来转而扶住庄氏的一只胳膊。
面容憔悴的庄氏由着他扶着出了房间,表情却格外地僵硬。
二人行至房外,猝不及防之下,庄氏被外头明亮的日光刺到了眼睛,下意识地拿手去挡,却被梁平抢先了一步——已伸出手掌为她挡去了刺目的光亮。
“……”庄氏未有说话,就这样跟着梁平一步一步的往前缓缓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