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淮丰便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是前几日里回来的。
说来也巧,他回国的那艘船恰恰是闻娇去渡头看管那日里抵达的。
闻娇因为贵子碰瓷便错过了男女主历史性的初遇。
傲骄的闻子衿动了思念,从此化作小白莲。
后来闻子衿忙活着办舞会,私心里也是为了多见见丁淮丰。
闻娇想来想去,觉得这次的女主实在太崩人设,男女主和反派碰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也怕错过什么剧情,便跟着梅独香去了接尘宴。
不同于闻家靠黑道发家,丁家百年世家书香底蕴,人口多讲究也多,当然,也足够的腐朽。
这是闻娇第一次在后台观看梅独香唱戏。
曲目是闻子衿点的,这丫头号称新学生,对古典文学艺术没多少了解,只管名字好听,便点了一曲《思凡》。
思凡里的主人翁赵色空是个旦角,涵盖了闺门旦及贴旦的领域,全剧一人到底,身段繁重,姿态多变,含蓄细腻,对唱戏者的唱腔和身段功夫都有极高的要求。
戏曲界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的说法,足言该剧的难度之大。
梅独香定然是其中高手,粉墨登场后,咿呀的诵子张口即来:“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他唱得好,纵然是个门外汉,也会为他的嗓音醉迷。
红烛在这厢滋滋作响,他在那头酣然做唱。
他唱,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他叹,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
他哀,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他言,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
他在台上翘指浅唱,台下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若他真是赵色空,你定然舍不得他寂寥。
若你是男儿身,恨不得压他在床榻上咿呀个千百回。
赵色空心头火热,听戏的你会身心发热。
这就是梅独香演绎的思凡。
思凡,思凡。
一念之思。
彼一动凡思,万劫不复。
管他是山是海还是阿鼻地狱,你再不能解脱。
谁也不能指摘干净!
闻娇噙着笑意,把桌子上梅独香留下的半瓶酒喝了个干净。
双颊晕红,她细细的望着脱下戏服翰旋于人群之间的梅独香,眼看他姿态怡然,上交能谄,下交能渎,莞尔一笑皆是风情。
面对丁家的小姐的调戏,他含笑便调笑回去。
对上丁家老太太打赏的大洋,他欢喜接下。
一群新学生的唾弃,他亦能悠然淡定的接招。
是谁说他没用的?
在这乱世里,梅独香有两面。
台上,他发妆酒酽,扮得了女娇娥,演得了儒雅书生,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也不在话下。
他是那风流戏子。
台下,他辛辣刻薄,得理不饶人,谁若是拂了他的心意,弱者他便欺,强者他能媚,
他是这市侩俗人。
迷迷糊糊里,闻娇倒是忘记了自己来的初衷,真真的看了一场大戏,不知不觉里,便醉了。
后台凄清,只有冷月作伴,她不知自己是因着这酒醉的,还是因为今儿个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