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小姐的胃病,跟她素来挑食有干系,差不多每天都得痛一阵子。
但今天晚上,约莫是中了梅独香的邪,把那豆腐挑去吃了,还真不胃疼了。
闲下来了,她就去书房,研好了墨,再盛了碗水,挑了跟小笔蘸墨,再铺开一张宣纸,脑海里就浮现了那戏子的模样。
国画讲究用水墨传神。
比方一些本非黑色的事物,用浓淡相宜的墨画出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闻娇先着笔的是梅独香的头。
先细细雕琢出那戏子的长发,再洗了笔,用水画了一下他的眉眼。
她原本打算用丹青去画他眉眼的。
但是那笔却在刚要落下时,无声顿了下来。
闻大小姐忽然那戏子的模样。
他该是站在台上的。
一身戏服,钗合花钿,都压在那三千鸦发上。
而在那青丝下呀,眉眼更是被风情晕染,发妆酒酽,不称在风尘。
该用水粉。
退而求其次,也得选朱砂。
那戏子的眉眼长得刁钻,用水墨来绘,尚不能达到传神。
他的眉眼是有色彩的。
那朱砂?
闻娇把手腕提起,将小笔给放回原位。
家里应该没有朱砂。
罢了,这幅画先收着,隔天找个时候,再去外头采买一些吧。
后来过了三日了,那朱砂还是没去置办。
闻娇渐渐把这事给忘在脑后。
她白天去渡头那边处理事情,晚上再陪着223吃一两盘鸡,小日子倒是过得舒坦。
直到第三天夜里,闻娇刚洗完澡出来时,闻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时候天是黑的。
民国算是乱世,大街上但凡天黑了,就很少有人走动。
平民早早就关门睡觉去了,贵族则是在屋子里头夜夜笙歌。
但就是这一个安静的夜呀,在那没人能见着的犄角旮旯里,有那么一个人奄奄一息的在逃避着追杀。
他几乎穷途末路。
他把身上重的东西都扔了,但腿上难免的受了伤,在这夜里的空气里,飘逸出血腥的味道。
后面的人还在找着他。
凌乱的脚步声,压低的怒斥,就快要到他面门了。
他只能接着跑。
最后不知是到了哪了,他在那门口顿了一下后,终于还是伸手敲了门。
“谁呀?”院内传来女子的清冷声音。
他于是压低了嗓音,“我。”
闻家这时候就闻娇一个人。
因为祖辈都做黑道的生意,所以屋内的下人很少,一贯秉着那低调做人的谱。
于是当有人敲门时,是闻娇走去开的门。
她心想着这声音还有些耳熟,想着富贵险中求,去开个门也无妨,结果刚打开门,她就愣了一下。
怎么是梅独香呢?
那个发妆酒酽的戏子,此时却落魄极了。
此时他一头长发也没扎起,就散落在肩头,容色也苍白,身上穿了袭布衫,但布衫却是暗色的,上头还隐隐有着血腥味。
当那门被推开时,梅独香的身子还踉跄了两下,这才走入了院子里,抱歉的笑了笑:“大小姐,可能留宿?”
这人就是落魄了,也还是个美人。
一笑即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