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不理睬她的跑题,只盯着她看了半晌,倏而叹气:“我还是放不下。”
十年。
暗恋一个人十年是怎样一种体验?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前几日曲泽盛拔起他头上的一根白发,叹道:“哎,娆啊,不知不觉咱们都老了,我都快不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了。”
然后苏娆才恍然已经过了十年。
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苏蕴的场景。
冰天雪地,他一身火红,却倔强得像一棵百年青松,因为不忍心杀害一孕妇而被罚站在寒霜里。
斯男子爱笑。
漫不经心的勾着嘴角,眼神里满是倨傲。
天地是白色的,他是红艳的。
雪是冰冷的,他是灼热的。
那瞬间,苏娆听见了心房开花的声音。
后来,她开始不受控制的关注这个男子。
她打听到他叫苏蕴。
她听说他醉心武学。
她知晓他出身奴籍。
看重她的师傅劝她:“那么下贱的东西,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别被他的色相迷了眼!”
苏娆不以为然。
拥有那样眼神的男子,这方天地哪里困得住他?
他怎么可能会不出人头地?
她为他改名苏娆,
她每日梳妆遮瑕,精心打扮,
却再也没有遇见他,
她不禁抱怨这个世界太大。
她更加勤奋的练功,
只为得他另眼相看,
却差点走火入魔。
后来,她成了日月神教圣女。
苏娆日夜苦练,终于打败一干人,成为他的右护法。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身侧。
他赏赐她金银,
他称赞她聪慧,
他体恤她辛劳,
却依旧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
她无数次暗自试探,得到的都是冷淡无情。
每次夜深人静,陪伴她的只有明月与星光。
她曾经无数次尝试着要放手。
她责备他不解风情,
她习惯他天生冷漠。
她以为,她对他的心思密不透风,她可以带着这个秘密一直活下去,哪怕一生不嫁,纵然一生孤独。
但当他身边出现闻娇这个女孩儿时,她才知道她错了。
不是他无情,而是她不是对的人。
不是不会爱,而是此非良人。
他愿意为闻娇,放下全部冷漠;
他愿意为闻娇,违背原则放过颜夕;
他愿意为闻娇,撤回追杀白云飞的必杀令;
他愿意为闻娇,参加他最厌恶的大长老的葬礼;
他愿意为闻娇,放弃他苦心经营的日月神教;
他愿意为闻娇,褪去伴随他半生的红衣;
他愿意为闻娇,过上他曾经最讨厌的生活。
而她,她不能让他放松的笑,她不能让他舒心的乐。
所以终不能得他的心,
也不能得他放肆的宠溺。
有了闻娇后,连无奈的叹息,他都是欢喜的。
尽管如此,
她还是不愿放弃,
她还是很喜欢他。
她还是会为他伤心,
她还是会为他难过。
她不怨他。
她只怨恨自己没能生成他喜欢的模样,没能习得他喜欢的性子。
但……
明明是她先发现这个人的好的,却被后来者抢走了。
她,不甘心,也放不下。
所以她一路跟随,一直不愿离去……
“喝酒吗?”闻娇从密阁里拿出原主珍藏的女儿红,掀开盖子,馥郁芬芳扑面而来。
对于这不能喝酒的身体,还真是一种煎熬。
拿了两个茶杯,闻娇把色泽漂亮的女儿红倒进去,朝她挑眉:“都说故事与酒更配。”
苏娆微怔。
然后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
她无疑是漂亮的,精致的五官只差了苏蕴几分。
她无疑是乐观的,一口白牙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灼眼。
她无疑是宽厚的,知道自己的心思,没有半分恼怒,也没有半分嫉恨,更没有因此而有半分看不起她。
只是像个听故事的人,提着酒问她可饮一杯否。
她洒脱得像是草原上的一阵风,天外飞来的一阵雨。
哪怕下一刻飞灰湮灭,她亦无怨无悔,没有半点遗憾。
这一瞬间,苏娆忽然就知道她输在哪里了。
如果说她是明月,那么自己就是那沟渠,沟渠只能永远仰望着月亮。
这世间,不会再有比闻娇更美好的女人了。
斯女子心胸狭隘,她的心满载欢喜,装不下嫉妒。
斯女子善良大度,生动率真,笃信豁达,如一碗清水一般干净澄澈,却又比所有色泽鲜艳的酒水更香醇。
无数羞愧漫上心头,苏娆几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