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发现，黑暗世界的他，黑暗视界无法移动智能眼睁睁的正对着屏幕，除了眼睛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而现实中的他，无头苍蝇一样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双手按着洗手台。现实中的他，明确知道自己能控制身体的各个部分，却控制不住身体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啦啦的流，他只需要伸手就可以关上，他却伸不出了手了，因为他不得不看的屏幕上，正播放剧情的现场场景，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熟悉到他敢肯定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场景所在的地方，光源很昏暗人都看不清楚，声源更是嘈杂，最大的声音好像是一首歌，只是唱歌的人歌声难听不说，歌词更是含糊，根本听不清楚在唱什么，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争论声，水声……水声！

“啪嗒！”张苍下意识的抬手，拍下洗手台上的水龙头，水声没了。

黑暗世界里的张苍看着屏幕里播放的剧情。现实中的张苍看着镜子里，因为心神勉强镇定下来，正在逐渐舒缓恢复平静的面容，突然浮现惊讶的神色……。

如果这真是电影，那演员就有十多人，男多女少，除了其中处于屏幕正中间的那个，其它的都是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但是行事风格又不怎么像学生的年轻人。

屏幕正中位置的那个演员，张苍都不用细看只需要一眼，就能通过身形与侧面特征认出这人是邬伟，而KTV视频前，正与他争吵对峙的那个年轻人，还有围坐在包厢周围，嬉笑着看着他们俩的十多个少男少女，张苍都感觉面熟……。

“这是618的客人，这是618包厢！难怪我感觉场景这么眼熟！”现实中，洗手台前的张苍开口惊呼一声。感觉现场气氛不对的张苍，下意识的转身向618包厢走去。

“我傻了说，要不就是我刚刚太累，加上特想往死里揍邬伟一顿，所以精神恍惚了，要不就是眼睛出问题了，我又不是四只眼睛还有两个头的怪物，怎么有这样相互重叠，却又不影响视线的两个视界。”

“我这么冲到618包厢，制止类似幻境中有可能……不对，现在是非常有可能的冲突……，制止现实中不存在的事，我还真行。”走出几步后，张苍一拍额头，回到洗手台前，再次打开水龙头继续洗脸。

“不对，就算邬伟横惯了，继续和背后还有一群人的客人对峙，真这样脑残到以为618的客人，火起来还会顾忌到他小叔是这家KTV的正领班，然后被打关我屁事，这样的好事我应该拍手称快才对。”

“对啊！无论邬伟被打成什么样，都不用我赔偿一毛钱医药费，反正我也不喜欢打架，不能亲自动手打邬伟也没什么遗憾，还能百分百不受伤不用冒险。”

张苍看着黑暗世界里的另一视界中，屏幕里的现场气氛越来越僵，已经有个年轻客人站到同伴身边，加入与邬伟的对峙争吵后，他幸灾乐祸的想着。

“这应该是我过于疲倦，加上潜意识的希望所创造的，欺骗精神与视觉，满足潜意识欲望的幻想世界。”镜子中的张苍叹气，叹息声中却蕴含着隐隐的满足。

“虽然这样是有点可悲，可现实中拿邬伟这种人没办法，在心理上小小片刻自我欺骗，自我满足一下，就当看场电影房放松下也不错啊。”张苍停止了洗脸的动作，他怕冷水真把自己洗清醒了，潜意识制造的黑暗视界与黑暗世界就消失了。

“邬伟，你真勇敢，不满意你服务态度的客人，站你面前的确实就俩个，可你不看他们后面还有十几个人吗？这场面你还敢坚持说你就是这服务态度，不满意就别来这消费，你这不是找打……。”

“哈哈，响亮啊，听着都疼。帅哥，打的好，邬伟这个混蛋就是欠揍。邬伟，你这是活该，这巴掌爽吧，爽到你了没有。”

梦幻KTV没有四楼，虽然每层都有一个公共洗手间，但是每个包厢都有洗手间，公共洗手间只是作为补充与备用，使用的人并不多。六楼公共洗手间外的洗手台，此刻只有张苍一人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直视着镜子，看着就像是在照镜子。

镜子中的张苍，一脸古怪笑容，眼神中满是激动与兴奋，嘴唇也在不停的蠕动，似乎正在说话。只是他的声音很低很含糊，别说旁边的洗手台没人，就是有人估计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爽！邬伟，你爽不！声音比刚才那巴掌还清脆，我听着很爽！哈哈哈……。就知道这巴掌你逃不了了，这帅哥客人刚才都打了你一耳光了，你还叫嚣着你小叔是谁有个屁用，他们是客人，又不是你小叔手下的服务员，谁鸟你小叔的身份啊。”镜子中张苍的脸，一脸高兴与满足。

“我的天，邬伟同志，你以为你谁啊！你还能再嚣张再傻一点吗，你算老几啊！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是你叫我再打下试试，还一脸傻样的把脸送到我面前，看你这么嚣张就算我原本不想打，为了不在同伴面前没面子，我也会忍不住顺手再打你一下的。还得是狠的，就像刚刚打你的这一巴掌。”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邬伟是这样的奇葩。帅哥美女们，你们的同伴被打了，你们还楞着干什么！上啊，别看了，脑子一热就冲动的瞎子多着呢，你们快上啊！”

“帅哥，你这脚给力，你太帅了！邬伟你没搞错吧，你听清楚看清楚啊，这两个美女可是劝架帮你的人啊！你牛，打架还敢低头不看人乱挥拳，你这是被打蒙了还是你太了不起啊！不过你真是好样的，618包厢男女比例超过五比一，就那么三个女人你都敢一挑二，还包含包厢里最漂亮的那个，是你牛B，你最牛B！”

镜子中张苍的脸，楞过之后笑得和神经病一样，只是笑声暗哑，在张苍自身的强压控制下，看着听着都极其诡异，硬是把一个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已经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的女客人，吓的连随便洗洗手都不敢就直接匆匆离开。

“邬伟，你爽不爽啊！我感觉很爽！呦呵，你清醒了啊，不会是痛醒的吧！哈哈，被围了你还想跑，你想多了吧，调频开公共频道求救都比逃跑靠谱一点啊！咦，他的耳麦呢？看来是被打掉了，就说他怎么蠢成这样，原来是耳麦不知道掉哪了求救无门。”嫌弃水声影响白日……潜意识梦境中的听觉，张苍无可奈何的动手，伸手关上女客人未关上的水龙头。

“呵呵，现在才想起道歉求饶！你早干嘛啊！那么混乱谁知道你那是王八拳啊！他们只看见你连美女都敢打，而且这俩美女还是劝架的，老子我告诉你，来不及了，你已经犯了众怒了！帅哥美女们，别客气啊，邬伟这样的人不打是不行的，别听他的啊，上啊！哈哈，这样就对了！”

“痛啊！好痛啊！救命啊！哈哈哈，邬伟啊，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疼啊！呵呵，是我的话，被这么多人打我也会感觉痛的，我会叫得比你还大声的！哈哈哈。”镜子里的张苍，笑声低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拦着啊，邬伟那孙子想往柜子角落躲呢，别让他缩进去了，不然没几个人能打得到他了……。打地上的人要用踹的啊！用脚用力踹他啊，这谁啊，怎么这么脑残啊，竟然蹲着用拳头打……呃！”镜子中张苍的脸，突然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美女啊，打架是男人的事啊！你冲那么前面干什么！你倒是退后点啊，就你那点力气，你还是让出位置给你身后的男同伴吧！我晕死，你别占着位置啊，你那是平板鞋，让你左侧穿高跟的女伴踩他，也好过你踩他啊！”

“邬伟，你不蠢啊，还知道往角落爬！加油啊，小心啊，赶紧缩脚啊，要是被拉住你就掺了……。帅哥美女们，别越打越轻人越少啊，没看他还有力气往角落爬吗？他还死不了，你们别和他客气，加油打他啊！”

“见鬼了我操……。邬伟，你神了啊，还真给你爬到角落缩成一团了。还有人在踹你呢，你东张西望的在找什么呢？我知道了，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吧，还是越打越聪明的那种，呵呵，你眼睛长哪里去了啊，耳麦就在KTV屏幕柜边上呢，看见没……邬伟，抱歉啊，我没注意你那角度是看不见的耳麦的……。”

“邬伟，你可以大方点看啊，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啊，就算你没看见618的帅哥美女们，现在多数在面面相觑估计正想着怎么收场，踹你的人早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肯定没刚才那么痛了你总知道了吧，我都发现你的鬼哭神嚎声低了几个分贝了……。”

“没了！怎么没了！我还想看还没看完啊！”屏幕和下午一样，突然断电似的关闭，紧接这黑暗世界也消失了，这让张苍心中涌出无限的失落，还有愤怒与不甘。

“605客人呼叫服务，包厢负责服务员收到请回复。”耳边突然出现的电子音，让情绪激动的张苍楞住了。

“操尼玛……。”张苍的脑子这一瞬间，闪过一连串的愤怒骂声，骂完后他就愣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舍不得回到现实吗？呵呵，我这是在想什么呢？再阿Q精神也得有个头吧，这么痴迷于自我幻想满足，和那些自我麻醉的人不是一样了吗？

张苍，你就一个人，没有祈求不存在的满天神佛保佑，或是期待英雄出现，或是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把别人看成救世主的命，除非你想饿死自己，不然你没资格沉迷于做梦……。”

“605客人呼叫服务，包厢负责服务员收到请回复。”间隔十秒呼叫一次的电子音再次出现，这是第二次，第三次后就会变成每隔五秒呼叫一次，并且程序自动同步通知楼层服务员待命休息区的服务台。

“这么迫不及待的提醒我回到现实吗？”张苍按住了耳麦的回复键，开始回应梦幻KTV的服务系统程序：“收到，立刻到位。”

“呵呵，连潜意识里的自我幻想，这样类似白日做梦的行为，我都不敢梦见自己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只能躲在暗中……。我……我……也只能在暗中期待，如果这是真的那该多好吗？

呵呵，有人习惯把平民这样的普通人看成是蝼蚁，我这行为也确实像是见不得光的虫子，谁让我只能躲在地下，只能生活在黑暗中。

张苍回复了服务呼叫后，因为心中突然出现的心酸感，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行动起来，仍然站在洗手台前对这镜子一动不动。

“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世界上又不只我这一只虫子，这样脆弱无力的虫子多着呢！谁让我们在乱世中无力求活，往往最先死，盛世中没钱没身份没地位只能挣扎在温饱线……。没什么不满足的，我又不是活的最辛苦最糟糕的，起码我这只虫子还没饿死，有些虫子连温饱都保证不了呢。”

“邬伟被打的事，如果是真的，不是潜意识的遐想该多好……。”张苍苦笑着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装满水的洗手池。

“618包厢客人跑了，大家帮我堵住啊。小叔，您赶紧让保安堵住他们啊，我被他们打了……他们又回来了，哎呦！我错了，我不是想报复啊！救……。”

因为戴着无线耳麦，张苍的两只耳朵并没有埋进水中，听到耳麦中传来，仿佛是特殊情况才允许说话的全频道呼叫声，张苍猛然从水中抬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面容逐渐僵硬，眼神逐渐呆滞，脸色逐渐苍白的脸。这张脸上，一串串水珠顺势滚滚而下。

“呜呜呜……求你别打了……救我啊。”耳边不是来自耳麦，还是忽然间出现，能够隐约听见的哭喊求救声，让张苍打了个激灵，从石雕状态恢复正常变成活人状态。

活过来的张苍，脸也不擦就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跑出拐角后他才嘎然停下脚步。张苍看见十多米外的走廊上，也就是618包厢门外，围着一群年轻人。

不断呼叫痛哭，又是求饶又是求救的声音，是从这群年轻人的最中心发出的，从人群隙缝中，偶尔能看见正中心，有一个穿着服务员服饰，此刻蜷缩在地上的人。

以这个哭叫求饶声都已经沙哑，被打到鼻青脸肿已经不成人形，张苍都差点没认出的服务员为中心，他的身边始终围着三个以上，不断被伙伴拉开，又不断有人加入，面容狰狞看着正下死命殴打这个服务员的男性年轻人。

“吱！”的一声，吓得张苍身子一颤，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他后退时，鞋底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后，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全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