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度兴坐在椅上似乎在想应该从哪里说起，他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天下练武之人茫茫无数，练武之法也是数不胜数，但是不外乎一句总谚：外练皮肉筋骨，内练一口真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练武之人，先从锻炼皮肉筋骨开始，逐渐加强，由外而内，直至在体内练出一口真气，才算是在武道上有所成就。”

“真气！”石崖眼睛一亮，看着杨度兴问道：“杨叔，你练出真气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杨度兴失笑摇头，说道：“我从十岁开始练武，却不大用心，在十八岁家中惨遭横祸那年连你现在都不如，后来得到虎形炼体拳，为了报仇才懂得努力，如今也不过是初入‘洗髓养脏’的层次，离练出真气还差得远了。”

“洗髓养脏？跟皮里含劲一样，也是一个武学境界？”

“是的。”杨度兴不由得暗叹石崖的记忆力之佳，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一次皮里含劲，石崖就记下了。

“皮里含劲就是练武之人把皮肤练得如同牛皮一样坚韧，皮下有一股劲力，紧绷起来常人刀剑难伤，使人气力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资质寻常的人要练到这个地步，若是没有外力相助，至少要费十年苦功。武学之道，每一步都犹如登山，登上一重又有一重，一步比一步艰难！皮里含劲只是最基础的第一小步，顶多摸到一点武学的皮毛，连入门都算不上。”

“你和石大哥都处于皮里含劲这个小层次，若是外出参军，可以当作精兵训练，作个伍长。”杨度兴认为石崖不懂伍长的意思，解释道：“伍长就是军中最小的官，作战时手下带领五个人。”

石崖点头表示明白。

杨度兴继续说道：“皮里含劲之后还有练肉如胶，就是把全身六百三十九块肌肉练得如同树胶一般充满弹性，结实饱满，抗击耐打，使人力气超过常人数倍，全力一拳打在普通人的脸上就可能致死，若是再练熟几招武功，可正面力敌三四个训练过的精兵。”

树胶是山上一种橡树渗出来的汁液，晾干以后坚韧耐磨，比牛皮还要结实，用刀都很难刺穿，村民们在熬制野兽皮毛的时候经常用到，石崖并不陌生，不过当他听到杨度兴说人的全身有六百三十九块肌肉，不禁眼神微跳，颇为怪异。

杨度兴没有发现石崖的异样，侃侃而谈：“皮里含劲和练肉如胶在武学境界划分里面，都属于‘熬皮练肉’的阶段，这一步完成，便可称呼为‘武士’，算作正式踏入武学的门槛。”

“武士，武士……”石崖低声喃喃了几声，抬头问道：“杨叔，比武士更强的叫什么？”

“别急，听我慢慢说。”杨度兴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在很久以前，武学之道只分为外功和内功两大境界，但是太过笼统，于是后来逐渐有人把这两大境界细分成几个小层次。其中外功分为熬皮练肉，易筋锻骨，洗髓养脏三个层次，内功分为练气，通脉，入窍三个层次。”

“熬皮练肉大成，称之为‘武士’，可正面力敌三四个训练过的士兵。”

“之后便是易筋锻骨，分别锻炼人的身上四百八十五道大筋和二百零六块骨头，这样的人，不管是否把筋骨练到大成，都可称呼为‘武徒’。武徒身体灵活敏捷，奔跑起来快逾骏马，力量凶猛大如熊罴，正面拼杀七八个精兵不在话下。”

“练好了筋骨，接下来就要把功夫练到骨髓里面去，骨髓是人身上产生新血的源头，以新生的血液滋养体内五脏六腑，也就是‘洗髓养脏’。腑脏是人的根本所在，一切动力之源，滋养强大之后可使人呼吸悠长深远，体力强悍，一口气疾奔百里而不觉疲惫，哪怕被十六七个精兵包围厮杀，也没有力竭之虞，依然能够从容击杀敌人后离开。”

“这样的人通称为武豪，意为武中豪杰！”

石崖听到这里，不禁再次仔细打量杨度兴，一脸仰慕的说道：“原来杨叔的武功这么高，已经把功夫练到骨髓里去，难怪我看不出深浅。”

杨度兴哑然失笑，忍不住轻弹了一下石崖的额头，笑道：“我堂堂一个武豪，虽然洗髓养脏不过半年，岂是你一个连镇子都没离开过的小子能看出门道的？”

石崖摸着额头，他与杨度兴接触不过半日，却已十分亲密，感觉非常投缘，于是又问道：“武士，武徒，武豪，这些都是练习外功的层次，那练习内功的高手呢？”

“练武到‘洗髓养脏’这一步，已是外功巅峰，若是能有一部呼吸吐纳之法，在体内练出第一口真气，便能一步登天，由练外功转为练内功，成为一个‘武师’。”

说到武师，杨度兴脸上露出几分希冀之色，随即又摇了摇头，叹道：“寻常人练功能成为武豪就已是不得了的成就，用万中无一形容也不为过。如想再进一步练出真气，可谓千难万难，比之前练习外功所有的困难加起来还艰深十倍不止，一百个武豪里面也不见得有一个能练出真气成为武师！”

“嘶……”石崖倒吸一口凉气，武豪就已经是万中无一了，一百个武豪才出一个武师，那岂不是一百万个学武之人中才有一个武师！

他不禁出声问道：“杨叔，难道你也不能练出真气吗？”

“我？”杨度兴看了石崖一眼，苦笑道：“天下没有任何一个武豪敢保证自己一定能练出真气，更何况我成为武豪不到半年，至少要在洗髓养脏这个层次七八年把五脏六腑滋养得足够强大，然后才有资格练习呼吸吐纳之法，到时候能否练出真气就要看我的运气了。”

石崖暗暗咋舌，从之前的话来看，杨度兴对自己的武学天赋十分自信，却在能否练出真气之事上毫无底气，甚至寄托于飘渺的运气，练出真气之难，不言而喻。

“不提这个……”杨度兴摆摆手，继续说道：“武师练气，以真气的强弱又划分为下品武师，中品武师，上品武师三等，再往上便是宗师。宗师宗师，就是武学宗师的意思，可以自创武学，开宗立派！据说宗师以气通脉，至于怎么通脉，我也不知其理，只知道宗师又有普通宗师和大宗师的区别。”

“武学宗师已是世上绝顶的人物，当今玄洲，有名有姓的宗师不过双十之数，每一个都是名动天下的绝世高手，不是一派掌门就是大派长老，功力高超，数百人围攻而不死，纵横沙场无敌手，我这十几年走南闯北，从未有幸见过任何一位宗师，倒是……”

杨度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石崖正听得津津有味，连忙追问道：“杨叔，倒是什么？”

“倒是……”杨度兴抬起头，看着石崖缓缓说道：“倒是我那追查了十几年的仇家，背后似乎就是受一个宗师指使。”

“啊！”石崖被吓了一大跳，不禁失声。

看到石崖脸上惊骇的表情，杨度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心想石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今天又是初次见面，自己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霍然一惊，察觉到一个奇怪之处，自己和石崖相处的时候，不自觉的没有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仿佛对方是一个年纪相仿的成年人，还把关于仇家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即使石大哥和妻子，他也瞒了许久。

杨度兴暗自狐疑，然后自嘲一笑，石崖明明就是一个孩子，不过是心性沉稳一些，自己也太多疑了。应该是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正好觉得和石崖十分投缘，所以没有过于防备。

“我也只是猜测，很可能错了。”杨度兴回过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把石崖的注意力拉回来，说道：“在武学大宗师之上，还有武圣。”

“武圣！”石崖大吃一惊，他以为武宗就非常强大了，想不到还有更高的。

“是的，武圣。”杨度兴肯定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武圣不是传说，也不是神话，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只是一般人极少知道。关于武圣，我只知道两点，一是武圣练窍，二是玄洲有三大武圣，分别是真罡剑派的前任掌门、素有‘剑圣’之称的卢言冰，天禅寺的空明禅师，以及龙虎形意宗的太上长老姜炎。”

“这三位武圣在百年前便已名震天下，当年无人不知，其中年龄最大的空明禅师更是成名近二百年，如今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行踪神秘，无人知晓，若不是我曾经听一个前辈说起，根本不知道三位武圣的尊讳，这也算是一桩秘闻了。”

石崖心里更是吃惊无比，按捺不住好奇问道：“杨叔，武圣可以活这么久吗？他们有多厉害？”

“真气练到高深之处，可以延寿益寿，因此那些享有盛名的宗师有不少都在百岁开外。武圣比宗师更强，应该能活更久一些吧，传闻有的武圣寿命可达三百年以上，不知真假。”杨度兴一脸无奈，石崖还真把他当作什么都知道了，笑道：“至于武圣有多厉害，我就更不清楚了，偶有听说武圣万夫莫敌，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及如囊中取物！”

石崖听得神弛目炫，良久无语，“武圣武圣，武中圣人，当真是天下无敌啊！”

杨度兴忽然神秘一笑，道：“这可说不定，世上除了武圣之外，还有道尊，一样寿命绵长，纵横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