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石崖洗好碗筷,坐在院子里休息。这是他白天唯一的空闲时间,午后还要出门放牛。平时这个时候,他偶尔会干一些劈柴养鸡之类的家务,今天早上已经劈过柴火了,家里的鸡也刚喂过,所以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陪着弟弟石峰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给他讲几个小故事,石崖突然站起来往村口看去,只见一群二十几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从山坳口进了村子,一个个背负长弓长矛,正是前几日进山打猎的村子里的男人们。
石崖心中疑惑,一般男人们进山打猎多则半个月,少则八九天,这次父亲他们出发才五天,怎么就回来了?
“娘,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石峰年纪还小,并没有想这么多,大叫着撒腿就往村口跑去迎接父亲。
陈氏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男人们真的回来了,不禁脸色一变,说道:“崖子,你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好的。”
石崖应了一声,转头追上弟弟,抱起他迎向队伍。
他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村里的狩猎队伍很少提前回来,每次都是因为发生意外才会如此。影山不是什么险山恶水,虽然祖上相传大山深处有蛮荒异兽出没,但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倒是猛兽真有不少,虎豹豺狼、熊罴蟒蛇都是家常便饭,以狩猎队伍的实力和经验,即便碰上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他们也只是在影山外围打猎,从不深入。
不过有一句俗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老道的猎人也有成为猎物的一天,意外总是难免!从石崖有记忆以来,村子里的狩猎队伍提前回来发生过三次,每一次都有人员折损,使一个家庭失去一个成年劳力和主心骨,这对村民是最大的打击。
石崖才跑了一小段路,就看到父亲石昌高大的身影,见到他安然无恙,心头悬着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不过当他看到队伍里抬着的五六个血迹斑斑的简易担架,不禁心中一沉,意识到这次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男人们把担架抬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顿时就有几个女人认出担架上是自己的丈夫,不禁嚎啕大哭扑了上去,被旁边的人搂住,让她们别激动。
“永祥叔,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此时已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当即就有人急声问道。
永祥叔姓陈,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正值壮年,在影山里打猎一辈子,是狩猎队伍的领头人,平素在村子里也极有威望。村民们的目光集中在陈永祥身上,他的脸色十分憔悴,嘴唇苍白,小腹上缠着几层厚厚的白布,被鲜血染红了小半,显然受伤不轻。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归来的男人们大多身上带伤,而且人数也不对劲,即使算上担架上的六个伤员,还是少了两个人。
“永祥,我家勇子怎么没有回来,他人呢?”一个老妇察觉到不妙,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陈永祥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小女孩也哭着大声问道:“我爹爹也没有回来吗?”
村民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追问,有哭闹的,有着急的,也有小孩被吓得大哭起来。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队伍中的石昌大喝一声,村民们这才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声说道:“笔架峰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对翼狮……”
听到这里,村民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有的人不禁失声惊叫出来。
翼狮全称叫作青铜翼狮,它们是一种蛮荒异兽,顾名思义,就是长着翅膀的狮子,浑身鬃毛皮肤呈青铜色,但是比狮子凶猛十倍,飞在天上,来去如风,体型比一般的狮子大两三倍,一身铜皮铁骨,刀剑难伤,哪怕上七八头狮子一拥而上也不是翼狮的对手,而且翼狮的领地观念极强,如果有野兽和外来者进入它们的领地,就会毫不留情的发起攻击。
听到狩猎队伍竟然碰上了翼狮,而且还是一对,那两个没有归来的人,他们的遭遇可想而知,老妇顿时双眼翻白,当场昏倒过去,旁人连忙扶住了她。
陈永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打猎二十多年,笔架峰那一带除了悬崖没有爬上去过以外,其他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路,所以我敢肯定,笔架峰原来是没有翼狮的!我们无意中闯入翼狮的领地,它们突然从天上扑下来,根本没有防备,勇子和马信两人一下子被叼起来飞走了,连尸骨都找不到,我对不起他们啊……”
说到这里,陈永祥一条昂藏大汉竟然当众失声痛哭,狩猎队伍的其他男人也是一脸悲伤之色,眼中还有几分恐惧,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永祥叔,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过于自责。”
“是啊……”村民们劝说道。
见陈永祥情绪有些失控,说不下去,石昌也抹了一把眼泪,向村民们继续说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们被翼狮袭击之后,立即撤回村子里,然而翼狮的性子非常记仇,竟然一路追杀狩猎队伍,幸亏众人有了防备,沿着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逃命,阻挡翼狮的俯冲攻击,在树下狭小的空间里数次击退了袭击,直到离它们的领地几十里远,才放弃了追杀。
饶是如此,狩猎队伍几乎人人带伤,即使是实力最强的陈永祥和石昌两人也受了不轻的伤,陈永祥的小腹被翼狮的爪子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石昌的胸口也被狠狠撞了一下,伤到了内脏,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还有六个人被翼狮重伤不起,其中一人被咬掉了胳膊,一人双腿尽断,一人伤到脊椎,虽然三人都保住了命,但是痊愈之后也会失去劳动力,从此变成废人。
“这次能够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大家别太难过,勇子和马信两家,诸位以后都要尽量照顾。”石昌劝慰低声啜泣的村民们,重拾信心,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派人去镇子上请周大夫过来,给受伤的兄弟们开药疗伤。”
村民们常年打猎,都会几手治疗小伤的土法子,但是眼下几人受伤太重,有的还是内伤,土法子就不管用了,还得正宗的大夫出手。
“昌哥,让我去吧!”立即就有一个年青人自告奋勇,他也是狩猎队伍的一员,很幸运的身上并没有受伤。
“我去我去……”十几个村民都表示自己可以走一趟,石昌考虑了一下,吩咐道:“石浩,你刚赶回来就别去了。请周大夫要越快越好,不过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走路不便,还是让几个人抬一副竹轿去把他抬回来,别在路上耽搁了。”
“石昌大哥考虑的周全。”
当下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了一副竹轿往镇子上赶去。
石崖抱着弟弟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此时才到石昌面前叫了一声:“爹。”石昌早就看到了两个儿子,轻轻摸了一下儿子的头,低声问道:“崖子,家里还好吧?”
“嗯,我有在呢,一切安好。”石崖轻声回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石昌心下稍安,他对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很放心的,不过此时不是家长里短的时候,也没有理会石峰缠着要他抱,解下弓矛递过来,同时交待道:“崖子,先回去和你娘说下情况,等我安排好这里,马上就回去。”
“知道了。”石崖接过父亲的猎弓长矛和腰刀,拉着弟弟转头就往家里走去。
今天三家坳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周大夫和他和几个学徒很快被请到村子里治伤,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六个重伤人员的伤情稳定下来,接着才有空给其余轻伤的人清理伤口,开方抓药。
直到傍晚,石昌带着一身疲惫回家,匆匆洗漱之后扒了几口饭,把周大夫开给他的治内伤药交给妻子处理,便又出门而去,和村里作主的几个族老商议事情。
石崖坐在家门口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次狩猎队伍折损了五个壮年男子,还有三个短期内失去战斗力,对村子是个沉重的打击。如今正值乱世,外面盗匪四起,贼寇流窜,虽然村子地处偏僻山区,但是说不准哪天就有麻烦找上门来。
另外,笔架峰那两头翼狮也是个天大的问题。
笔架峰是进入影山的必经之地,如果不能再深入的话,以后狩猎队伍的收获肯定要大打折扣,等于切掉了全村一半的经济来源,将来的日子再也不能像现在这么滋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