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和墨痕预测的一样，”晨正匍匐在希莱尔不远处的草丛里，他将自己的气息完全压制，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和自然融为了一体，“他果然不可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所以在理清楚一切前不会贸然出场，有助于墨痕演完这幕戏。”

晨心中还是很压抑，有一件事情墨痕是最后才告诉他的，是希莱尔身上禁法中最大的副作用——折寿，希莱尔很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巨魔寿命很悠长，活过千年的比比皆是，所以晨对死亡没有概念，上次在城内看到莱特的尸体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希莱尔不同，他已经在晨心里有了很重要的位置，要是突然消失不见，晨肯定会不习惯。

“墨痕肯定会有办法的吧。”他此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至于深陷敌营的墨痕，他却丝毫不担心，因为他清楚那都是墨痕的演技，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八阶初期的光系魔法师而已。

而在场上，墨痕的处境已经越发岌岌可危，不止是迪达尔和沃特，他们的属下也都全都到齐了，那些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全是七阶以上的战力。

他们此时封锁了墨痕所有的逃脱方向，只留下墨痕做困兽之斗。

“八阶后期的白衣主教，八阶后期的水系魔法师，还有二十名七阶的修士，你们还真看得起我。”墨痕被迪达尔打得节节败退，迪达尔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已经超过八十岁了，只不过驻颜有术，他的战斗经验远比八阶初期的墨痕丰富。

更别说两人的实力本就相差甚大。

“你是个人才，一般的八阶初期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了，可你却能支撑那么久，”迪达尔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上都非常轻松，这让沃特也神色凝重，他还是第一次见迪达尔展现实力，不愧是白衣主教，罕见的光属性魔法师，他自问绝对做不到那么写意。

但他依然很自信，自己毕竟不是属于战斗类型的，他是炼金术师，论地位还在他之上。

“你们是打算让这场瘟疫彻底爆发吧，但是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就算我死了，帝国也不会放弃调查的，肯定会有人来阻止你们！”墨痕语气坚决，换成了不顾一切的打法，分给魔法盾的魔力骤减，但很快便法袍染血，甚是凄惨。

“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迪达尔的笑容就像是魔鬼一样，“今天可就是最后一天了，你们已经没机会了。”

“你们！”墨痕气急，迪达尔的光剑立刻在他的身上撕扯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墨痕捂着伤口倒退，短暂的吟唱过后一面光壁挡在了迪达尔之前，接着再次吟唱想要治疗伤口，但迪达尔明显没有打算留给他机会，低沉的吟唱声响起，他手中的光剑瞬间光芒大作，随即爆裂成无数光箭，墨痕的光壁根本挡不住那么密集的攻击。

他的伤口才刚刚有了愈合的迹象，就不得不承受这狂风暴雨，魔法盾也在这刻破碎，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别担心，我已经收敛力量了，你最多只会昏死过去。”迪达尔提着魔杖，赢的无比轻松，他慢慢朝墨痕走了过去，墨痕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魔力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而双腿已经全都中箭，没法正常站立了。

“等到了异端处，你很快就会解脱了，”迪达尔用魔杖抵住墨痕的下巴，随时可以结束这场压倒性的战斗，“怎么，你还有想说的吗？”

“咳咳，咳咳，”墨痕恼怒，但却无济于事，只见他大口咳血，目光也渐渐悲凉起来，“明仁沃特！你的祖先为了国家浴血奋战，帝国这才将漩涡之城赐予你们家族，作为你们栖身之地，而你们却恩将仇报，你不会觉得耻辱吗？”

“事到如今，还想挑拨我们的合作关系么？真是困兽犹斗啊，”迪达尔摇了摇头，接着用魔杖在墨痕嘴上狠狠扇了一杖，“八阶初期的光系魔法师，哪怕在德古拉帝国，身份也非同一般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你今天只能匍匐在我们脚下，又是做何感想呢？”

他轻轻一挑，将墨痕的藏在袖中的军徽握在手中，“啧啧，原来是军队的人啊，军人可都是罪孽深重呢，哪怕是神也不会原谅你们的吧。”

但墨痕似乎是完全无视了他，只见他又朝着沃特嘶吼着，“你以为攀上了光明教廷这棵大树就能真正独立了吗？虽然你贵为城主，但教廷只不过看重你一时的价值而已，在他们眼中，你也不过是用完了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虽然六年前你们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开始了第一步，但是你还是犹豫了吧，但你无法忤逆教廷，所以才又联系上了黑暗教廷的人，光明教廷发现后为了给你施压，可是杀了你很多家臣......这些你都忘了吗？”

他似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些话，语气很急促，甚至有些地方的发音都含糊不清。

“莱特他们确实是无辜的，”沃特微微动容，但又摇了摇头，“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无怨无悔，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会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的，但是......木已成舟，我没有退路，就算是棋子，至少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说完了吗？”迪达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痕，然后魔杖突然指向他的脖颈，一道光箭倏地贯穿了他的声带，“废话说的太多，有时可是没没命的。”

“光之牢。”迪达尔短暂吟唱，墨痕的全身上下顿时被白色的枷锁缠绕，这个魔法的封锁下，半点力量也发挥不出来。

迪达尔转过身，表情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庄严肃穆。

“赞美光明神！”

他洁白的主教服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他之前经历过一场战斗。

沃特看到这一幕只是默默叹了口气，他有点同情这个有骨气的男人，也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从六年前达成共识的那一刻起，他就深陷泥沼无法挣脱了。

他后来也想过，德古拉帝国毕竟和撒旦帝国不同，撒旦帝国原本在建国时就有黑暗教廷和光明教廷参与，虽然不像亚伯帝国和该隐帝国一样受到如此强的支配，但对两大教廷的敬畏却是深入骨髓。

但德古拉帝国不同，当年青莲剑圣横空出世，一剑定乾坤，统一了原本混乱分散的中部，并且还进一步蚕食了其他四大帝国的领土，德古拉帝国是唯一一个同时和三大帝国，兽人帝国接壤的帝国，历年和各国都有交战，他强势的态度让所有人类帝国都为之动容，所以才被称之为兵与火之国。

此外，德古拉帝国建国时间只有几百年，当年建国时的骁勇风气依然盛行，皇室也是励精图治，整个帝国欣欣向荣蓬勃发展，哪怕是其他帝国也不得不承认德古拉帝国的实力确实是所有帝国中最强的。

这样一个骄傲而强盛的国家，不向教廷低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需要圣阶出手，哪怕是四大军团的军团长随便来一个，漩涡之城就要失守，而铁壁军团部署的铁壁之城离漩涡之城不算很遥远。

夜无际，师承八宗之中排名第三的混斗门，一手混元斗气无坚不摧，而如今正是铁壁军团的军团长。

六七个七阶赶紧上前把已经快失去意识的墨痕扛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希莱尔终于坐不住了，他的咏唱声饱含着愤怒，六七支洁白的长矛突然朝着那些人刺去，而与此同时他也朝着墨痕的位置冲了过去。

那些修士明显被这突兀的进攻慌了手脚，赶紧放下墨痕纷纷向四周避开。

“都给我滚开！”希莱尔现在已经完全不清楚墨痕到底是敌是友，但是这一刻他很清楚，要是他再不出面，墨痕的下场绝对很凄惨，再者，他有很多话想问清楚。

他的魔力迅速消耗，他的身体宛如一轮烈日，那几个七阶听见希莱尔那晦涩的咏唱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巨大魔力，立刻选择了拉开距离。

六阶魔法，阳光普照，是六阶魔法中威力数一数二的魔法，但缺点是魔力消耗庞大。

“墨痕大哥，你没事吧？”希莱尔赶紧施展治疗魔法，但是下一个瞬间他就感觉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掀飞出去。

“咳，咳咳。”希莱尔摔在了一块巨石之上，他只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又滚回到地面，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喉头一甜张口就是一滩鲜血。

“希莱尔，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样的孩子啊。”

耳畔传来的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却冷淡得如此陌生。

迪达尔此时正站在墨痕身旁，一脚踩在墨痕的胸口，墨痕原本要昏过去了，可受到这阵刺激又开始挣扎，但是由于声带被破坏了，他无法发出声音，但从面部表情上可以体会到他此时的痛苦。

“迪达尔主教......能不能请你放过墨痕大哥？”希莱尔用乞求的语气说道，眼中还带着一点点希望。

“真是的，敬语也忘记加了，看来真的是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了。”迪达尔摇了摇头，接着突然一脚将墨痕踢飞出去，没有增幅魔法加持，魔法师的身体和普通人比并没有好上多少。

“墨痕大哥！”希莱尔刚想追出去，迪达尔一个转身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担心，他死不了，”迪达尔看着希莱尔着急的表情，脸上可笑又可气，“居然在外人面前那么失态，真是丢我们光明教廷的脸。”

而在另外一边，明仁沃特则面色不善，虽然是迪达尔的命令，但真正把他的亲信斩杀的，都是这个看起来很无害的男孩子。

“迪达尔主教......大人，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感激你在六年前救下了我，感激你把我带到了光明教廷，感激你给我了这份力量，感激你对我的悉心培养，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份恩情，你一直都是我向往的存在。”希莱尔的语气很挣扎，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嗯，这才是我的乖孩子。”迪达尔突然笑了，笑容非常和蔼，就像是在看一个认错的孩子，他朝希莱尔伸出了手。

“既然如此，那就把今天的一切都忘记了，我不会追究你今天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但是你以后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迪达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迪达尔主教大人，您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希莱尔虽然因为迪达尔的话，语气有些动摇，但还是坚持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迪达尔不禁愣了一下，希莱尔居然忍耐住了，这可不像他印象中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孩子。

“光明教廷和明仁家族合作，准备制造一场灾难，由光明教廷来拯救，借此扩大在德古拉帝国的影响力；为了给明仁家族施压，让我去杀害并不是异教徒的无辜之人；为了扩大信徒的数量，光明教廷可以不择手段，不惜牺牲无辜的人；异端处并不是神圣之地，他一直在重复着错误；还有......六年前摧毁我的家乡的，其实是光明教廷的人。”

希莱尔一句一句地说道，无比的认真。

“唉，”迪达尔突然笑了，“希莱尔你觉得这些很重要吗？其实，知道的太多只会让人更痛苦，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我明白了。”希莱尔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并不愚蠢，只是不敢去相信，可看到迪达尔的反应之后，他彻底绝望了。

“你太固执了，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吗？人是要往前面看的，要是没有那场灾难，你又怎么能成为修炼者，见识到外面更广大的世界呢？”迪达尔语气和善，循循善诱，伸手便想去摸希莱尔的头。

“够了！”希莱尔一甩开迪达尔的手，他的表情充斥着愤怒的情绪，但是脸上却布满了泪水。

“光之枪！”希莱尔的手中正迅速聚集着光元素。

“我和你说过得吧，光之枪聚集光元素的时间比较久，不能近战时吟唱，会吃亏。”迪达尔一把握住希莱尔的手，紧接着把他直接狠狠按在了身后的巨石上，吟唱被强行打断，希莱尔手中的枪还没成型就破碎了。

“别忘记你的力量是谁给你的，是光明教廷，不管你有多么不满也得承认这一点，没有光明教廷你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你有光明属性，当年早就和你那贫贱的父母一起死了，哪有资格活到今天？”

迪达尔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运气好才被我救下的吗？别开玩笑了，本来我觉得你在我手下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又是一颗那么好操纵的棋子，才打算宽恕你，容许你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光阴里为我继续做事，但你既然那么不识抬举，我也不会再给你太多机会了。”

光元素化作一道道枷锁缠绕上希莱尔的身体，这完全不是只有六阶实力的希莱尔可以抗衡的力量。

“你也和他一起去异端处吧。”

迪达尔的声音无比淡漠，就像随手丢弃了一个垃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