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秋裳

要知晓其间的真相，除非寻回她前世的乳娘。

可乳娘早在八年前被她赶走，乳娘临离开时含泪收拾包袱，满是委屈：“姑娘，我没拿你的养颜丸。”

“盒子上了锁，只你和我才有钥匙，我把盒子交给你，你搁在何处我没问，那里头的东西怎会凭空消失？”

“姑娘，若是有心人知道你有这等好东西，起了贼心又未必没有法子拿到。”乳娘背着包袱，与她拜别，“姑娘，我走了，你往后要小心些……”

“你别再争辩！念在你奶我一场打发你去庄子上，张扬开去，怕是要落个被转卖的下场。”

乳娘好几次欲言又止，卫晴带着丫头进了阁楼，乳娘终是没再多说，离开时那委屈与不甘的眼神，至今思来却是如此的清晰。

乳娘离开时看卫晴的眼神别有意味，如果那时卫晴没出现，乳娘到底要与她说什么？

如今，她想寻回乳娘，却不知乳娘又在何处？

徐家获罪，所有家奴由官府转卖，罗氏曾密令二爷郭道忠买了一批徐家的下人，只不晓得当年的乳娘是否在那下人之列。

郭晓瑕突地期盼自己能够早些长大，如此许能找个人帮衬自己……

她需要帮手，可这个帮手不仅得有权势，还得让她足够信任。

经历了卫晴与秦绍钧的双重背叛，她还能信么？

她早已不信爱情，亦不信什么手帕之交？让她能放心相信的唯有郭家人，如罗氏、郭琉璃、郭长春……

郭家给了她一个港湾，她理应回护郭家人。

她不想让郭家人卷入这些风雨之中。

罗嫂子领着两名绣娘进了明月阁，站在花厅外禀道：“九姑娘，八月十二是夫人寿辰，今岁要给夫人大办筹筵。大少夫人吩咐，府里的少爷、姑娘们都做几身新秋裳。各房处院的下人也各赏一身新裳在寿筵时穿。”

两名绣娘一个是专给主子量尺寸，另一个则给丫头婆子量尺寸的。绣娘还带了一本《服饰簿》，上头是大周朝四季衣衫的款多，乍一看差不多，细瞧之下会发现大同小异。

“九姑娘，你选中哪款只管告诉奴婢。”

郭晓瑕翻看了一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衣裙，瞧来看去也就那么几种款式，且她的衣橱里每款都有好几身。让她再挑，她还真选不中意的款式。

“姑娘，四房的瑞姑娘、如姑娘到！”

“请她们进来。”

瑞馨略有诧色地打量着屋里的罗婶子与绣娘，这是又要做新裳了？

郭晓瑕抵京次日，窦氏便给她新做了两身，萧氏不甘落人之后，也拿着嫡嫂风范，挑了小库房存着的上好衣料，也给郭晓瑕做了两身。以郭晓瑕现下的年纪，做得多了，过不得几年怕就小了不能穿。

郭晓瑕指着一边的贵妃椅，示意她们姐妹落座，“夫人今年要办寿筵，再过几日就近了。合府上下都要做新裳，赶在寿筵时穿。瑞姐儿知晓今年盛行的式样，你且帮我拿拿主意做什么式样的好？”

如馨呶了一下嘴，面露羡色，同样是嫡出姑娘，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她们这没亲娘疼的只有府中的例裳，素日若想做新裳就得自己拿银钱添补。“我和九姑母的年纪差不多，像我们这般年纪的新裳最不好做。做姐姐那种式样，我们身板小衬不起来；做五六岁女童的，穿在身上又不得体。”

瑞馨拽过妹妹，轻声斥责道：“怎么乱叫人？告诉你多少回成过亲的方唤姑母，你该叫九姑姑。祖母寿筵时，你若叫错了人，岂不是惹人笑话，更让九姑姑难堪，你今儿就记牢了，是九姑姑，不是九姑母。”

如馨讪讪低头，生怕旁人听见说她不晓规矩，平白让人小瞧她。她们没了亲娘，父亲又一味心思的宠后娘，天天盼着后娘给他生儿子。田宜人又不是个靠谱的，她不胡闹惹事就算好的，哪里呵护得了姐妹二人，没有亲娘呵护连有姨娘的庶女都不如。

沉碧捧了《服饰簿》给瑞馨：“劳瑞姑娘帮我们九姑娘挑选。”

瑞馨大大方方地翻了几页，指着其间的两款道：“文郡王府茶会时，我瞧有位谢姑娘穿的就是这种式样，衣襟和袖口绣了银蝴蝶，瞧上去跟真的一般，又娇俏又大气。九姑姑肤色白，裳做杏黄底色缎子，再做件纱绡绣碧桃纹深黄色纱罩在外头，裙子就做桃红色的石榴裙，裙摆渐次绣着与裳同款式却小些的碧桃纹，这样做出来定会好看。”

郭晓瑕并非没主意，心下存了试试瑞馨的想法。瑞馨一心想把如馨许给秦松，而郭晓瑕亦有一番长远打算。卫晴不是想打徐晓瑜嫁妆的主意么？她得把这嫁妆给夺过来。她想，如若自己与瑞馨联手又未尝不可。

唯有利益才是最让人觉得妥当的，如果各有所谋，要是结盟倒是事半功倍，至少瑞馨给郭晓瑕的印象还不错，在同龄姑娘里算是有主意、又有心计的一个。

郭晓瑕笑着点头，“绣娘，就照瑞姑娘的意思做一身这样的，这身秋裳是我吃寿筵时穿的，再给我配块得体的手帕儿。”

绣娘应了声“是”。

郭晓瑕道：“另两身让大少夫人帮我挑，我瞧着芸姐儿的衣裳就做得雅致。”顿了一下问道：“瑞馨，你与如馨的新裳量过尺寸了？”

姐妹二人眸子一亮，带了几分喜色。

若在四房里量，绣娘们可不愿听她们细说什么样的边，又绣什么样的花，但因为明月阁，又有罗嫂子在侧，连绣娘与绣房的管事都多了几分恭敬。

郭晓瑕见她们的神色，便知还没量，“一会儿给瑞姑娘、如姑娘都量量，好歹先给她们各做一身寿筵时穿的新裳。”

如馨立时跳了起来，一把夺过《服饰簿》，很是认真地翻看着：“姐姐别替我挑，我要自己挑。”

瑞馨强势地夺了回来，神色俱厉地道：“你会挑什么？开春那会儿你自己选的春裳，就穿了一回，色都没变就不穿，因这事四少夫人说了你多少回？”

如馨嘟着小嘴，有太多的不痛快，却又不敢发作起来。

瑞馨细细挑了式样，又仔细叮嘱了绣娘，选用什么颜面的衣料，袖口配什么样的花式，衣襟要绣什么，每个细节说得无比详尽。

郭晓瑕蓦地忆起：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她们俩没亲娘照拂，瑞馨便扮演了长姐如母的角色，虽只十三岁却显得比同龄姑娘更沉稳、成熟。

瑞馨又替自己挑了两身，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地叮嘱，末了生怕绣娘忘了又重复一遍。

罗嫂子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耐烦，微挑着眉头。

绣娘的态度也没早前那般恭敬，应承得有些敷衍。

如馨伸手轻扯瑞馨：“姐姐，你少说几句。这次府里做的秋裳多，你说多了她们未必记得住。”

罗嫂子心里暗自嘀咕：四爷又不是嫡出，这姐妹俩的要求倒多，就是九姑娘也没她们这秀挑剔。一抬眸迎上郭晓瑕的目光，立时赔了个笑脸：“上回九姑娘从宫里回来，贵妃娘娘赏了好几匹漂亮的衣料，回头让大少夫人帮你挑，选出两块合宜的做秋裳。”

郭晓瑕道：“有劳罗嫂子。”

罗嫂子道“不敢当。”看绣娘们量完了尺寸，方道：“九姑娘的要做得雅致、贵气又不失大方，做好了，夫人有赏。”

九姑娘可是郭长春与罗氏的掌上明珠，便是世子爷、大少夫人都礼让几分，这下人更是见人下菜，言语之间颇是恭敬、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