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继续跟随他们的行踪,”菲尔西斯继续说道,“我向旅店的老板打听他们的情况,众所周知,那里的旅店对矮人之外的客人并不友好,毕竟没人能像霍顿人那样出手阔绰,他们常常拿出整袋的金币偿付酒钱,如果恰好有哪个伙计讨他们欢心的话。当然,相对于他们所拥有的巨额财富,那也算不上大方,就比如——好吧,我还是说回重点吧……”菲尔西斯似乎感觉到了当下情景大家并无多少兴趣听到这些,赶紧转换了话题。
“尽管老板并不情愿透露他客人的讯息,但估计也是生意惨淡的缘故,大把的时光实在难以打发,于是有意无意地也说了一些。”菲尔西斯说到这,环顾众人一周,在确定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他说在一次给矮人们送热水的间隙,听到了他们在背诵着一首歌谣,歌谣的内容是这样的——槭树云歌,寒蝉卸甲,牧野哀鹄。”
说到这,菲尔西斯便停了下来,本想先听听大家的看法,却发现大家正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无人说话。
“歌谣的后面几句呢?”泱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后面?没了。”菲尔西斯摊开双手说道。
“短短几句,怎么能叫歌谣呢?”泱泽提高音量问道。
“呵呵,”希尔薇娅不禁笑道,“这便是矮人的特色,人短,歌谣自然也长不到哪里去。”
伊葛勒斯和伊凯瑞也都笑了,可是话虽如此,对于这样的歌谣,总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某人正说着故事,刚有了戏剧冲突,却戛然而止留下意犹未尽的听众飘飘然走了。
“这首歌谣——我们姑且把它当作歌谣吧,之前可从未听过,”希尔薇娅说道,“这是矮人自己创作的应该不会有错,但是矮人可不是那种有心伤春悲秋的人,没有特殊原因是断不会诗兴大发,附庸风雅的。”
“好在这歌谣的字词也简单,应该不难理解,”泱泽是喜爱读书的人,对于理解一般的诗词自然不在话下,“按字面理解,前两句应该是代指某个时间……”
“你怎么知道?这两句中可是一个代表时间的字都没有呢。”伊葛勒斯显然觉得泱泽释义歌谣有卖弄之嫌,有些不满。
“世人都说,精灵之语最为优美隽永,”泱泽听出了伊葛勒斯的挖苦,可依然保持文雅,回敬道,“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精灵善于运用借喻和联想,常常将世间之事隐语于自然之中,身为精灵王子,怎么可以不知道这个?”
“我当然知道,可是区区矮人信口胡诌的三言两语怎能与精灵精美绝伦的语言相提并论?”伊葛勒斯顿时恼怒起来。
“你可别忘了,”泱泽也越发不客气起来,“矮人能够雕刻出世间最美妙的艺术精品,并成为世人争抢的宝贝,他们对于艺术的理解完全不在你们精灵之下,况且矮人与世间各国多有接触,耳濡目染,总能习得各方语言之精妙,不像某些人,孤芳自赏,难免愈发闭塞落后。”
“你说什么!”伊葛勒斯暴跳如雷,就差掏出弓箭了。
“够了!”希尔薇娅声如磐石,喝住了二人继续对峙的冲动,伊凯瑞也赶紧将伊葛勒斯拉开,避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希尔薇娅的突然发声也让忙于救治的伊芙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大家,不知说什么好。
“争论并非是一件坏事,”希尔薇娅缓和口气后继续说道,“但在大敌当前,过分的争论只会徒添嫌隙,况且争论出哪个种族更有诗词天赋对打败我们的敌人以及拯救我们的朋友都毫无帮助。”
她顿了顿,对泱泽说道:“你还是继续说说你的看法吧。”
伊葛勒斯尽管依然十分不满,但却从不怀疑希尔薇娅的公平,所以他并不将此视为是希尔薇娅对自己徒弟的袒护,只是碍于尊严,不愿回头听他们说话,愤愤地扯着青草叶子。
“好的,师父。”泱泽清了清嗓子,润喉的同时也是为了掩饰平复情绪的过程,“根据书籍记载,生活在南方树林里的母云雀会在黄昏前后站在槭树枝头鸣叫,在外觅食的公云雀听到叫声后,便会穿过云雾,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飞回鸟巢,所以槭树云歌应该是指黄昏时分,而寒蝉卸甲,应该是指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话说寒蝉都会选择在露月的最后一天产卵,然后在子夜时分静静地死去,就像完成任务的将军终于到了凯旋而回,解甲归田的那一天。而且那个夜晚,月亮升起最晚,月光最细最凉,原本便是一个悲戚的夜晚。”
“可是我听着怎么感觉意境很美呀。”伊凯瑞托着腮帮缓缓说道,仿佛一个仰望星空的少女。
“那么牧野哀鹄呢?”从希尔薇娅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大体上是赞同泱泽的解释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解决类似的问题了。
“哀鹄是珊璐王国山野丛林中独有的一种生物,美丽温顺,那里的人民常常去丛林中拾取哀鹄的遗骨,用以制作骨琴的某些部件,在珊璐人民的心里,哀鹄被视为一种神兽,如果不是因缘际会,人们是无法看到它的影踪的,而一旦有人见到它,那么便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那到底是祥瑞还是噩兆呢?”伊凯瑞愈发有了兴致,就连一旁赌气的伊葛勒斯也忍不住扭过头来,一闻究竟。
“不尽相同。”希尔薇娅接过话道,对于这种珍奇异兽的,常常四处修行的法师自然都是再熟悉不过了,泱泽和菲尔西斯如此,她更是毫无例外。
“听人说,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战争爆发前夜,就有个珊璐王国的樵夫看见了一头哀鹄,”菲尔西斯也插话进来,“他们彼此相互注视着,长达一个下午的时间,那美丽的神兽仿佛施了魔法般,樵夫始终无法将目光从它身上移走,直到夕阳西下——”
“槭树云歌!”泱泽接口道,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而没过几天,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便爆发了。”菲尔西斯接着说道,“当然,这些只是当地人口口相传的故事而已,是真是假,从未有人考证过。”
“真假并不重要,”希尔薇娅摆摆手,“重要的是,这其中有什么隐含的意义,故事的细节暂且不去深究,哀鹄这种稀罕的生物不被人常见到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事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人能够驯服这种生物,在荒野放牧呢?”
于是,众人纷纷暗自猜想,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