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秘而晦涩的咒语声中，克莱迪尔手中的宝石化为一缕轻烟消失不见，随后，一团耀眼的电光出现在她的手中。

另一边，刚刚被雷电击中的查林浑身彷佛在燃烧，铠甲下面的衣服冒出了淡淡的烟，胡须和头发一根根竖起，然而他没有一点狼狈的感觉，而是威猛如同神灵一般，挥动这他的剑继续挑衅着，用越来越流畅的兽人语辱骂着对面的敌人。

不知是因为查林的挑衅，还是发现了克莱迪尔的危险法术，那个兽人祭师放弃了对骑兵，转身向围墙这里看了过来，手中的杖指着天空中的乌云，口中念出尖锐沙哑的咒语。

一道闪电落了下来，击中了那台完好无损的弩炮，上面正准备发射的火油罐被雷光炸成了碎片，燃烧的火油四下飞溅开来，眨眼间将弩炮烧成了一团火球，几个被火焰溅到的士兵纷纷惨叫着逃开了。

见此情景，那些操作床弩的士兵也不得不搬动这些器械离开了围墙，躲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

柳叶飞用盾牌挡住了溅向自己的火油，这面被火枪打的千疮百孔的盾牌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就在头顶的正上方，一团凝聚的乌云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电光隐约在里面闪烁着，另一道闪电随时就能落下来。在这天地的威严面前，似乎人类的一切作为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是柳叶飞居然还是按奈住了逃跑的念头，不知是由于旁边圣武士的感染，或者是保护身后精灵的念头，甚至是单纯的为了证明自己不那么懦弱？

“来吧，你无法伤到……”查林双手举起重剑向天空刺去，那气势仿佛要劈开漫天的乌云，然而一个猛然炸响的雷声淹没了他的呐喊，击落下来的闪电劈在了他的剑上，瞬间查林的整个身体被炽烈的电光包围了……

在柳叶飞的身后，克莱迪尔也完成了她的法术，随着她大幅度地挥动手臂，一道电光像标枪一样被她投向了敌人的方阵。

几乎没有任何时间的间隔，闪电便划过了一百多米的距离，射中了方阵最外围的一个重装长矛手。这个兽人的健壮身躯和厚实铠甲没有起到任何阻挡作用，闪电一往无前地继续前行，一路贯穿了另一个长矛手、四个火枪手和受伤的亚巨人，最后命中了那个兽人祭师。

六具焦黑冒烟的兽人尸体和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的巨人，见证着这束闪电的那瞬间闪耀的辉煌，然而最后被命中的祭师却只是被击退了一段距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愤怒的撕开身上正在燃烧的长袍，脱下来摔在地上，露出布满伤痕的消瘦身躯，举起手杖吼出一个简短的命令。

“前进”——柳叶飞听到并理解了这个兽人语的单词。

接到命令的兽人军队没有任何的犹豫，整个方阵迅速而整齐地开始了移动，速度居然跟正常的步行差不多，把大家一开始对这种阵型的猜想给打破了。后面的队列不但有条不紊地避开了中央的帐篷和车辆，还自然而然地把那道闪电打出的缺口给补上了。

这tmd也太训练有素了吧？柳叶飞看着那仿佛一个整体的阵容，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

“您怎么样？”柳叶飞转身去看又挨了一道闪电的查林。

浑身冒烟的圣武士依然屹立不倒，他保持着举剑的姿势，满脸一片焦黑，下巴上的胡子茬几乎都被烧成了灰，然而他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气喘吁吁地说道：“还没死呢……快点想办法打掉他们的首领！”

在克莱迪尔的搀扶下，查林慢慢地放下剑，像瘫痪了一样蹲了下来。

看到克莱迪尔那疲惫的神色，柳叶飞明白刚施展了两个强力法术以后她暂时也无法作战了。

似乎墙上还有力气的就剩下我自己了啊——柳叶飞急切地四处张望，无奈地看到了几张弓被遗弃在墙上。

然后，他看到了火绳枪，想起了已经填装完毕的火yao和那颗有点变形的铜子弹……

方阵很快便移动了三四十米的距离，随着祭师的一声“停止”，黑压压的队列仿佛巨大的岩石一般堵上了巴里凯尔桥北端的桥头。

柳叶飞马上就理解了这个命令。桥头一旦堵住，帕克的骑兵不能到河的对岸去，就无法开展游击型的打击，而狭窄的桥面是没有骑兵的回旋余地的，仅仅凭借这样几个人去冲击整齐的长矛阵列，那简直就与送死无异。

帕克也看出了不妥，他把长矛挂在马鞍上，回头招呼了一声，然后跃马向大桥冲了过去，在他后面，第一行骑兵也同时加速，各自掏出火油瓶子用火把点燃了。

这些人在战马踏上桥面之前的一瞬间同时掷出了燃烧的火油，然后操纵战马做了个急转弯绕了回去。

借助马匹的速度，这些瓶子轻松地越过了巴里凯尔桥近五十米的距离，然而还没等它们落进兽人的队列，兽人祭师念出一句咒语，所有油瓶上燃烧的火绒全都熄灭了。

前面的两行矛手都放下了武器，伸手去接那些瓶子。虽然有几只油瓶在他们的头盔和铠甲上摔碎了，可大多数都被他们接到手中。随着祭师的另一声命令，接到油瓶的兽人纷纷把瓶子扔了出去，摔碎在桥的中间。

三个被油溅到的兽人退了回去，迅速有另外的走上来捡起他们的武器填上了缺口。

只需要一个火把，桥就会被火墙隔断，而想要冲过这里还得冒着滑倒的危险。柳叶飞几乎对他们那强大的军事素质感到肃然起敬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尊重对手的时候。眼看着他们队列后面的火枪手在重新点起火把并烧烤着潮湿的火绳，柳叶飞明白时间已经不多。

一旦那些火绳完全烘干，自己这边就没机会了。到时候在火枪的压制下骑兵连骚扰的机会都没有。

快步跑过去捡起那支火枪，柳叶飞半跪下来举枪对准了兽人队列，试图瞄准他们的首领。

然而，柳叶飞很明白这其实是个不可能的任务，间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或许五十支枪的齐射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但是仅仅一支枪妄图击杀单个目标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但是这支枪上的望山和准星，小柳就不对它们抱有多大希望。

“过来这里。”查林蹲在墙上捡起艾伦汉扔掉的半截盾牌，似乎对它的高度很满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小柳把枪架在上面，

抱着万一的希望，小柳摸出一截火绳，在燃烧的盾牌木板上点着火，安装在火绳夹上，拉下头顶的女巫面具，深吸了一口气憋在肺里，把枪架在查林的肩膀上重新瞄准。

手似乎有点发抖，心跳也快的厉害，柳叶飞咬着嘴唇努力想要冷静一些，可一想到胜负的关键几乎就看自己这一枪了，沉重的责任感就像山一样压在了心上。

“稳住……我们还有机会。”查林安慰地说着，宽阔的肩膀不动如山。

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一阵令人平静的力量流进了身体。柳叶飞明白，克莱迪尔又在用她的银火护身符了。

枪口的颤抖停止了，从面具那狭小的孔洞里看出去，对面那个兽人的脑袋、枪口的准星、枪膛上的望山，三个点逐渐连成了一线。

用这原始的瞄准装置做赌注，权且拼一把了，小柳咬了咬牙，扣动了扳机。

顾不得被枪声弄出的耳鸣，柳叶飞伸长了脖子，努力透过那弥漫的烟雾想确认自己的战果。

火门里冒出来的烟影响不到查林，所以他首先看到了结果。“干的不错，再来一下。”他回头说道。

然后柳叶飞终于也看见了，一个兽人火枪手的面门被打出了比大拇指还粗的血洞，即使是隔了近百米距离，仿佛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杀死智慧生命……

然而此时没有时间去感慨，也没有时间去恶心。柳叶飞集中精神看了过去，试图计算武器的误差并修整过来。

衡量了一下目标与战果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两米的样子，如果是平时，依小柳的脾气肯定把手里的家伙摔掉了。

对面已经有两三个兽人烘干了火绳，端着枪瞄了过来……

原来战列线里的士兵就是这种感觉……死神正在看着自己……

圣武士的背影和他手里的盾牌让小柳稍微平静了一下。他果断的拔出克莱迪尔的刺剑当通条，迅速清理干净了枪膛，摘下火yao角把火yao倒了进去。

“稳住……不要慌……”柳叶飞默默地念叨着，四下里寻找可用的子弹……靠，关键时候……

查林沉稳地拖过他刚才使用的盾牌，它从背面看着还很完整，可翻过来之后，正面的铁皮上被打出了几十个洞，木屑从这些洞里冒了出来。查林用短刀划开厚实的铁皮揭了下来，随手在箍在一起的木板上摸了两下，把几颗球型的弹丸递到小柳面前，还没等他接过去，查林猛地伸直手臂把小柳和克莱迪尔都按了下去，同时，敌人那里响起了两声枪响。

“没事，它们没打中。”查林回过头来笑了笑。虽然脸色还是黑乎乎的，可看着让人分外安心。

柳叶飞接过弹丸，挨个在枪口上测试大小，扔掉几个太大的和太小的，幸运地发现有一颗差不多能用，连忙装了进去，用通条顶结实。

再一次瞄准……

“不要用眼睛瞄准，用你的感觉，不眠之眼眷顾着你，他祝福你的箭……”围墙的下面传来艾伦汉的喊声。

“我这不是弓箭好不好……”柳叶飞差点笑出来，突然感觉心情一下子放松了。

然而圣武士的话带有强烈的感染力，让小柳无视了望山和准星的存在。

不用眼睛……用感觉吗？小柳迷起眼，发现自己的感觉慢慢地扩大，延伸进枪管里——顺着枪管直线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那个兽人祭师的胸口……微微调整着枪口……瞄准了！

然后，鬼使神差一般地，小柳把枪口微微上调了一个角度。

“祝福我的子弹吗，盔神？”

柳叶飞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