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没有回声,也没有其他回应,只有桌子上的《诗经》书页翻飞,一滴烛腊滴落在《南风》的南字上,她隐隐明白,这是在告诉她往南跑,跑到南方。
故事说到这里,张玄多了几分了然,大抵能推算出了后面的事情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跋山涉水的逃到了南方,这兵荒马乱的,能够安全来到任家镇,这玉佩的任念恩只怕是出了不少的力。
只是这力气可不是白出的,玉佩有灵,能养人,自然也能养鬼,两个人若是一直两不相见,凭着这玉佩,或许还能得个长久。可惜了,任念恩只怕是一路上没少现形帮忙,他一个孤魂野鬼,哪里来的那么多阴气,全靠这一块玉佩的灵气。
张玄看了看这暗淡无光的玉佩一眼,接上了秀娘的话,叹了口气说道:“他一路护着你到了任家镇后,只怕再也没了反应,没了声响吧?”
秀娘泪目点头,跪在地上对张玄说道:“念恩为了救我,耗尽了阴气,请先生救救他,妾身定当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先生。”
张玄摇摇头:“人有阳寿,鬼有阴寿,阳寿尽,魂归幽冥,阴寿尽,要么入轮回,要么灰飞烟灭。本来他倒是可以凭借这块玉佩躲过阴寿耗尽的这一关,可是他为了护你,一路上耗尽了玉佩的灵气,这玉佩暗淡无光,早已经没了用处,若不是你分了那三个租客的三日阳气给他,只怕是坚持不到现在了。”
张玄一眼就看出了这任念恩的魂体是阴寿将近的鬼魂,哪怕是用祭神香暂时补了补他缺失的阴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要么用宝物延长他的阴寿,要么送他进入轮回转世投胎。不过他这种机缘巧合躲过了阴差的鬼魂,只能是游魂野鬼,没人超度入不得轮回。
秀娘一听,心中慌乱,悲从心起,泪珠一下子涌出来眼眶,落在了地上变成一颗晶莹的小珠子。张玄伸手凭空控物将眼泪摄到手上,目光注视着这颗泪珠,喃喃自语道:“鬼泪珠?还真是用情之深呐。”
世人都说鬼物凶险不会流泪,但是这个传说却不完全正确,鬼会流泪,会假哭,会骗你,也会流着血泪对杀害她的人报复,只不过这些流泪在修道人看来都不算是泪。鬼物枉死,失了阳气,七魄于体,三魂飞散,少了代表人喜怒哀乐等情感的七魄的束缚,感情的感知就淡薄了,就极端了,因此也很少有鬼物留下真情的泪珠,如果便会化为晶体,是不差修炼材料。
这秀娘竟能流出鬼泪珠,足见她是动了真情。只不过可惜了这两人生前人鬼殊途两不相见,相知而不相见,咫尺天涯。等秀娘命陨为鬼,那任念恩却时日无多,只怕是在南下的路上就已经真灵浑浑噩噩,只剩下保护好秀娘的念头了,这大概也是她只知道他叫念恩,却不知这个任家镇是他的故乡,这任家老宅是他的家。
张玄翻手收起了鬼泪珠,道:“我会帮你超度他送他入轮回转世投胎,这个鬼泪珠算是你给的报酬了,等一会儿我师兄买来了祭神香,我便帮你们唤醒他。阴气足了他也不再浑浑噩噩了,想来他应该会有很多话对你还有李大娘说,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带你回到任家镇了。”
秀娘一听张玄的话,转悲为喜,连忙谢道:“谢谢先生大恩大德,谢谢先生!”
一旁李大娘也是在这大悲大喜间泪目,颤着声音:“谢谢,谢谢。”
十多分钟后,秋生急急忙忙的拿着祭神香回到了任家老宅。张玄接过秋生买来的祭神香,手中出现一道黄符,双指并拢化剑,黄符划过三炷祭神香,自燃而起,神奇的是这橙黄的火焰并没有将祭神香点燃,反而是好像使香上的花纹亮了一些,符纸燃尽,张玄口中呼道:“天清清地灵灵,天地开泰神光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祭神香这些香烛元宝,平常人用自然是点燃了就行,但是若是修道人用,那最好的效果莫过于先给这些东西开光,加持符咒。张玄给三炷祭神香开了光,右手食指和拇指在香尖一捻,点燃了这三炷香,将它插在的灵堂的香炉上。只见三炷香的烟气缓缓腾升而起,一个回转慢慢飘向了任念恩。张玄见事情准备完毕,对秀娘和李大娘说道:“他一会就会醒来,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进来送他入轮回。”
说罢,张玄拉着秋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出了灵堂,只留下了秀娘和李大娘在灵堂内等待着任念恩的苏醒。灵堂之外,秋生凑过头问道:“师弟,你一会真能开轮回,超度任念恩他们?要不我们回去找师傅过来?”
“能是能,只是我怕他不想走。”张玄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灵堂,摇摇头说道。超度鬼魂,送鬼魂进轮回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只怕那任念恩不肯。那个秀娘对他用情很深,但是他对秀娘又何尝不是?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不要性命的护着她,更别说他一路南下回到任家镇,只怕也是想见到自己老娘的最后一面,怎么舍得入轮回。要知道秀娘虽死但是阴寿未尽,只不过是躲过了鬼差没下冥府。阴寿未尽不入轮回,就算是进了地狱也不可能投胎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