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县城外。
原本在城外的护城河,早已经在前几年的混战中消失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土沟。
身穿着一身牛皮轻甲的张楚,此时正如同一根木头一样,笔直的站在阵列之中。
自从被征发为兵之后,因为身量高大健壮,张楚兄弟就被挑选进入了预备战兵之中。
如今的张楚,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从顿丘一路走来,至少有五六座沿途的坞堡被他们攻破,至于原因,当然军中乏粮,这些刁民恶霸又不肯主动奉献,自然是让祖大将军怒不可遏,愤而发兵了。
不过,在亲眼看到呼啸而至的匈奴大军之后,自以为是‘老兵’的张楚心中,却是又产生了害怕和恐惧。
浩浩荡荡而来的匈奴骑兵,仿佛是踏着惊雷而来一般,轰隆隆作响的马蹄声,甚至让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等到匈奴兵马停止前进之后,刚刚出城列阵的张楚,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觉得这些匈奴胡虏的人数根本数不清,怕是比田野里的杂草还要多。
张楚一阵阵紧张,立刻感到双腿微微发抖,强烈的尿意差一点让他尿了裤子,手中握着长矛的手指已经僵硬了起来,喉咙里感到阵阵的干痒。
忽然,一声粗鲁的喝骂声音传来。
“狗才,怕个卵子!”
“这些胡虏刚到,根本不可能全军压上来,都给我涨点出息!”
“只要首阵打垮胡虏前锋,回到城中好酒好肉!”
听到这一声喝骂之后,张楚的心中反而是不那么紧张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乃是张楚的旅帅,是张楚的本家,也姓张,叫做张寿,是青州出身的老兵。
从顿丘郡到河内郡的一路上,张楚等新入列的兵卒可没有少受旅帅的责罚。
如今的张楚心中甚至觉得,害怕旅帅甚至多于害怕匈奴胡虏。
“口中咽口唾沫,握住手中的枪矛,你们就是好样的,就足够打垮对面的胡虏!”
张楚闻言,努力抿紧了嘴巴,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痒的嗓子,果然心中没有了什么紧张了。
“咦?”
“哈哈哈,胡虏这是送死来了吗?”
忽然,旅帅张寿大声的笑了起来。
只见前方的胡虏阵前,竟然出现了一大批如同乞丐奴隶一般瘦弱的人群,全都手持枪矛,准备着冲向自己打头阵。
“这些人,难道也是胡虏吗?怎么如此穷酸?”
张楚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慢慢向自己阵列走来的那些胡虏军队。
“不是胡虏!”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张楚的耳朵里。
他知道,这是旁边的同袍黄增的声音。
“这些都是被俘虏的百姓!”
张楚闻言一愣,再自信看去,果然那些人衣衫虽然破烂,但是依稀能看出是中原晋人的服饰。
随着胡虏阵中号角又是一阵急促的响起,这些破烂衣衫的晋人奴隶手持着枪矛,嗷嗷叫着向张楚阵列的发足冲来。
“原来是些俘虏!”
“你们这些人,手中都有枪矛兵器,为什么不回身杀胡虏呢?”
“哪怕是往两边逃跑也行啊,这么冲过来,岂不是来找死吗?”
张楚心中却是不停的想到。
数千人马的跑动,很快就激起来大片的尘土,甚至遮蔽了视线,让张楚根本看不到两侧远处的情形了。
这时候,青州汉军的阵列中,也是响起来了阵阵的号角声,旅帅队正等人的口令哨音,也是紧随而起。
张楚立刻随着命令,向着旁边的士兵身侧又靠近了两分。
怀县城外的青州汉军,就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头,准备承受呼啸而至的洪水。
声声的喊杀还有马匹的嘶鸣,也是同样传到了青州汉军后面不远处的怀县城上。
汉征西大将军祖逖,此时正一脸严肃的立于城墙之上,望着远处的即将发生的战斗。
旁边的参军殷义,只是看了一眼城外,就觉得胡虏这些俘虏士兵,根本就是来送命的。
“将军,今日胡虏刚至,肯定不会大举进攻,咱们为什么不以逸待劳,反而要出兵在城外列阵,引胡虏来攻呢?”
参军殷义刚刚在怀县城外联络周围的坞主,回到城中之后,才发现祖逖竟然派兵出城列阵了。
“呵呵,如今匈奴胡虏大军骤然而至,许多的坞主豪帅,都是已经快要吓破胆了。”
祖逖依旧是望着城外,口中却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主动出战,以显示我军不惧胡虏的胆色,以此来提振士气!”
听到这话后,参军殷义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却依然觉得有些疑惑。
果然,祖逖又继续说道。
“而且,怀县城池残破狭小,数万大军固守一城,反而是一件难事。”
“要想守卫怀县,就必须不能仅仅守城,还要敢在城外列阵迎敌,如此一来,南面的那些坞堡,才能真的发挥呼应支援的作用。”
“否则的话,空有城池坞堡成群连片,却不过是各自为战罢了,反而会给胡虏各个击破的机会。”
听到这里,殷义才是完全明白了。
原来,祖逖的意思,是想要维持出城迎战的胆气,不然的话,那些在城外呼应的坞堡豪帅们只怕都会各个苟安起来,不能有效的配合。
“胡虏用这些俘虏冲阵,岂不是送给将军一场胜利嘛?”参军殷义却是说道。
“呵呵,未必如此轻松啊!”祖逖说罢,用手一指远处。
“你看,那些冲阵的俘虏后面,可是随着数千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