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子春万万没有想到,石虎留在巨鹿郡的守军却如此的不堪,这才几天的时间,竟然就一个个的弃城逃跑了。
“使君,此事也怨不得小人,如今看来,肯定是那青州贼人趁着大胜之势,想要吞并巨鹿郡啊,要是这么说的话,青州贼人贪婪无度,更应该早日讨灭。”
王子春说着,用手一指身后的众多兵马,继续说道。
“如今使君手中有如此多的骁勇精兵,正好可以在巨鹿郡挫一挫那青州贼军的锐气,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一来,也可以彰显使君的威名,那冀州诸郡县肯定将会望风景从啊!”
王子春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刘演的军师了,而不是石虎的说客了。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也就没有再多责难他。
这倒不是刘演容易被蒙蔽,而是因为在刘演的眼中,王子春这个出身低贱的寒微之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怒。
如今拓跋鲜卑数万大军已经到来,就算是遭遇到青州贼人,也根本无惧。
顶多就是原本兵不血刃拿下的巨鹿郡,经过一场交战拿下来罢了。
对于这些拓跋鲜卑人的战力,刘演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刘演的耐心还是有的,但是拓跋六修的耐心却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刘世兄,要是再这么下去,没有城邑的粮草补给,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四出搜寻粮草了?”
拓跋六修迫不及待的说道。
刘琨和拓跋猗卢已经约为兄弟,刘演和拓跋六修身为其二人子侄,自然也一直兄弟相称了。
自从进入巨鹿郡后,拓跋六修就见到沿途的密布的青麦农田,还有村寨和坞堡密布,其中肯定有众多的人口,必然也有许多的钱帛粮食等资财。
这等一望无际的平原富庶之地,是拓跋六修在代郡不曾见过的景象。
他那可躁动的心,已经很难压制了,恨不得立刻就去率军四处抄掠一番。
“贤弟稍安勿躁,如今我们大军初至,应该先宣扬朝廷王师之仪度和德政,让巨鹿郡的士民知晓我们的心意,要是急急忙忙的草率行事,恐怕会引起许多坞主豪族的敌意啊。”
刘演当然知道拓跋六修的心思,这些索头鲜卑,要是真的细细计较起来,简直是比并州的匈奴人还要野蛮的存在,要不是自己能稍稍压制一二,只怕刚刚进入巨鹿郡不久,这些索头鲜卑就已经化身为强盗贼寇了。
听到刘演这么说,拓跋六修立刻就有些不悦。
“让我们拓跋部自行搜掠粮草,这可是世兄说过的,难道世兄要让我手下的儿郎们饿肚子吗?”
“况且我拓跋部乃是前来为大晋朝廷效命的,这些巨鹿郡的士人百姓身为大晋子民,为我们这些大晋朝廷邀来的兵马提供些粮草补给,又有什么不可!?”
拓跋六修此言一出,旁边的几个拓跋鲜卑部将立刻出言跟着鼓噪了起来,都嚷嚷着要出去搜掠粮草。
“要是按我所想,谁要是不肯奉上粮草,那就是胡汉的党羽,要么就是青州伪汉的党羽,统统都该杀!”
拓跋六修又是大声的嚷道。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刘演眉头微皱,立刻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个拓跋六修,一向都是猖狂跋扈,特别是屡次出兵襄助并州刺史刘琨以后,他更觉得自己的重要性无人可比,在刘演的面前是越发的嚣张起来。
对于这个索头蛮夷,刘演忍不住就要斥责他一番。
就在此时,一队前军侦骑却是急匆匆的出现在了前方,一阵乱糟糟的马蹄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演也暂时把不满隐了起来。
只见那侦骑头目奔到刘演跟前,飞身跃下,向刘演回禀道。
“禀使君,前方来了一青州伪汉的人马,举着旗号,说是要来拜见使君!”
“青州伪汉的人马?”
刘演立刻就是一阵诧异。
“这些青州贼军的手脚还真是快,竟然已经伸到这里来了。”
根据之前王子春的说法,这些青州汉军大战之后,应该无力继续西进和北上,一方面是因为冀州残破,数万大军难以供应太久,另一方面匈奴汉国的呼延晏正率军围攻阳平郡,一旦阳平郡有失,就将威胁青州汉国的核心之地。
“那就带他们过来吧!”
刘演最终决定,还是与他们见一见,先探一探这些青州汉军的虚实。
很快,在刘演手下士兵的引领下,三个穿着皮甲,外罩毛裘的骑兵就来到了跟前。
刘演先是打量了一番这几个青州汉军骑手,三个人穿戴的戎服甲胄俱都很是精良,一看就是上等品料。
三人所骑乘的战马却只是一般的马匹,与那身精良的戎服甲胄似乎不太相称。
不过,最吸引刘演注意力的东西,还是三人之中,为首一人高举的一面旗帜。
那面旗帜烈焰赤底,中间是一条黑色的玄龙首尾相绕,盘着正中的一个大大的‘汉’字。
刘演想着,这应该就是那些青州伪汉的章服旗帜中的旗帜了。
只见那手持‘汉’旗的骑手,在刘演部将引领下,向着刘演大声的行礼。
“某是大汉冀州巨鹿郡太守崔琼,特来拜见刘使君!”
听到来人所报的名号,刘演身边的几名部将,立刻勃然大怒。
“大胆!鼠辈敢尔!”
“狂悖逆贼,怎敢如此!”
“伪孽贼子,在使君面前,竟然敢如此猖狂!”
听到众部将的呵斥怒责,刘演却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显然并没有十分的在意。
反而是语气很是平和的问道。
“我听君自称崔氏,莫非是清河崔氏吗?”
那个自称是汉军使者的崔琼,听到刘演这么问,立刻点了点头。
“不错,正如使君所说,某正是清河崔氏,乃是后汉崔尚书玄孙。”
崔琼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豪的神色。
他所说的后汉崔尚书,就是指的东汉末年的尚书崔琰,在当时堪称是与颍川荀彧等人齐名的名士。
只需要轻轻一提自己是清河崔氏,崔琰的玄孙,同为冀州豪门大族的刘演,自然也就明白了。
果然,刘演听到崔琼的这番介绍后,也是面露欣赏的表情,至于刚刚那些还大骂崔琼的部将们,此时却都一个个面对惭愧,仿佛瞬间在崔琼的面前矮了一头。
不过,拓跋六修和拓跋普根却丝毫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作态。
“清河崔氏的崔悦,如今正在我叔父刘并州幕府中效力,可谓是忠君任事的典范。”
刘演微微颔首之后,语气庄重的说道。
“可惜啊,你们同为清河崔氏,崔悦孝义持身慨然为国,你崔琼却为何屈身事贼,难道就是贪图这个郡守之职吗?如此行事,将要置清河崔氏的累世盛名于何地?岂不是让你玄祖崔尚书蒙羞嘛?!”
面对刘演气势汹汹的逼问,崔琼却丝毫不慌。
“使君此言差矣,吾玄祖事汉以忠,舍生而取义,如今大汉复起,天子出于海北,顺时应命也,我身为汉臣之后,事于汉室天子,岂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崔琼如此说,刘演冷哼一声。
“哼,刘预不过青州贼子,东莱寒贱之人,竟然也敢称天子?”
崔琼听后,也是脸色一正。
“崔琼斗胆,敢问使君,当年汉高帝手持三尺剑,斩白蛇起事竟至于汉室大兴,又比如今的寒门微末强了多少呢?况且,使君先祖也是出于汉室宗亲,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自污先祖了吗?”
刘演脸色微愠,知道这个崔琼肯定是个口舌伶俐之人,这种高门大族的士人,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过,还是少做纠缠微妙。
见到崔琼还要张口说话,刘演连忙出言阻止了他。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懒得与你做口舌之争!”
“直接说一说,你此番前来,是有何目的就行了。”
被刘演一挥手打断了话头,崔琼的心中很是不爽,不过,他这一次前来,是奉了刘预的命令,前来初做试探交涉的,并不是来逞口舌之利的,只得先忍耐了下来。
“崔琼此次前来,乃是奉令告知刘使君,如今胡虏大败而逃,巨鹿、博陵、河间、安平数郡已经望风而降,只不过巨鹿郡偏僻,还有数城没有尊奉汉帜。”
“特来告知使君,巨鹿郡北面数城,天子愿意赠予使君,以期共讨贼胡。至于其余众城邑,皆已经悬扬了皇汉玄龙旗,受到大汉的统辖,还望使君所部勿要逾越骚扰,以免双方刀兵相见!”
“皇汉玄龙旗?”刘演有些疑惑道。
“不错,刘使君,这就是皇汉玄龙旗!”崔琼说着,一举手中的赤底旗帜,“不仅是城池邑落,就是坞堡壁垒,凡是悬扬此旗帜者,也都是受大汉天子的保护!”
“皇汉玄龙旗。”
刘演望着那面旗帜上飘扬的玄龙纹,差一点鼻子都给气歪了。
“大胆!就凭一面旗帜,难道就想阻拦我数万大军吗!?”刘演立刻怒喝一声。
“不错,世兄,管他什么黄汉、黑汉,咱们数万大军在手,还怕他们这番讹诈不成!?”
拓跋六修也是叫嚷了起来,他抽出长剑一指眼前的汉使崔琼。
“回去告诉那个刘预,我们带来了数万铁骑,这巨鹿郡就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