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连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听说过,但莫名地有种吐槽的欲望。
“那估计你很快就会听说了。这家学院啊,可是效仿帝国典范学院而建立起来的一家名门学院,专门培养顶级厨师的。只不过,他们的毕业生都要为顶级的大酒店和豪门服务,民间倒是没多大名声。不是这一行的,确实是很难听说过的。”
余连点了点头,开始吃饺子。他到现在也并不明白肯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
“那间学院呢,为了保证自己在上流社会中的名头,采取的是各种淘汰制。期中期末考试的末尾几名开除,校内活动出现失误开除,上课时没有达到教师们的要求开除,甚至输掉了学生之间的厨艺比赛也会开除。反正,每年的毕业率都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
“这特么不是教育,而是养蛊。”余连忍不住道。在宽进严出的学院,也不应该是这种毕业率。
当然,这或许也是上流社会其实跟就不需要那么多所谓的“精英”厨师吧。
“近日学院的观念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毕业生,才有资格服务所谓的上流社会。在那个学院里,学生们用惯了最高等级的食材,学的都是精致过度的烹饪方式,就算是被淘汰了,却发现自己几乎都做不了家常菜了,连去开间家庭路边餐馆都适应不了,只能从头开始。”肯特笑道。
“嗯,然后学费就打水票了是吧?这种脑残的学院居然还真有人去啊!”
“然而去的人还确实不少,毕竟只要熬出来了就能拿高薪。我们有好几家酒店的行政主厨都是从哪里毕业的。”
余连撇了撇嘴,开始捞汤面里的干菜和笋子。
这拉面的味道可一点都没有星级餐厅的所谓高级感,平淡,美味而且温暖。
“不过,你说得对,这不是教育,就是在养蛊。于是,到了去年,也就是拉姆齐先生入校担任兼职老师的时候,便和学生们,以及对这个制度早就非常不满的老师们联合了起来,赶走了以前的校方。”
“怎么赶?不会是厨艺比赛吧?靠着料理人的实力和荣誉,让对方自惭形秽俯首称臣?”余连笑了。
“不,是罢课封校,占领了教学楼,要求给退还被无理开除的学生的学费和精神损失费,并且和校方请来的警察对峙了将近了半年。在这个期间,他们被外面掐掉了水电,断掉了补给,便自己在学院的水培农场里种菜,用改装过的机器发电,而且还组织起来继续学习。”
余连顿时觉得自己不困了。
“现在,近日学院的宗旨已经成了,成为让大家都感受到幸福的料理人!”
余连望着大海碗中浓郁的乳白色浓汤,兴趣更加浓厚了。
“这算不算是你说的所谓革命呢?”肯特笑道。
“你理解得可真快!”余连感慨了一声,觉得前路还是相当幸福的。
肯特刚想回答,便见一个服务机器人已经端着另外一个餐盘过来了。
“……霍雷肖,这是你点的?”
霍雷肖刚刚摇了摇头,却听见余连已经“咕咚咕咚”地把拉面的汤都喝了个干净,方才道:“好幸福的浓汤。哦,那个也是我的……”
余连虽然不能算是什么专业的美食家,但毕竟也是有过无所介怀地大快朵颐,孤高地享受着美食治愈身心的时刻,对口味确实还是有点想法的。
方才的拉面口味,无论是汤也好,面也好,肉和菜也好,都几乎完美。经过精心胭脂的肉块,宛若巨大的冰山一样浮现在汤汁的海洋中。用筷子轻轻一拨,经过汤汁滋润的面便仿佛躲藏在海中数万年的亚特兰蒂斯古城一样,每条面筋都记录着沧桑的历史。
一起将它们送入口中之时,就像是这个星球的自然和文明,在我的舌尖上崩塌。然而,这并不是毁灭,而是我和这星球的一切融合。这是何等幸福的崩塌!
“啊!我的胃,下一步是想要什么呢?”余连道。
肯特和维恩面面相觑,忍不住把椅子挪开了一点点。
然后,余连就在这两人叹为观止的目睹下,吃完了B套餐的白饭和炖鸡汤,吃完了C套餐的面包加黄油焗蜗牛。等到他开始吃D套餐的地中海风情海鲜炒饭的时候,连之前那个管餐厅的勤务士官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然后还专门过来道了个歉。
“为什么要道歉?”余连不是太明白。
“我刚才看您点了四个套餐,还觉得又是位讲究排场的长官呢。这样的长官,我在这段时间见了太多了。可我毕竟是在厨房工作的,实在是看不得人浪费食物。所以才在心里说了您的坏话。”勤务士官道。
这是位和余连他们同龄的下士,可面对气场逼人的三位军官,虽然有些紧张,却表现得非常坦荡。
“可是,如果你不来道歉,我们不就不知道了吗?可你现在特意过来道歉,说不定反而会得罪我们哦。”
“如果您真的是那种讲究排场浪费粮食的长官,我当然不会让您知道。然而您并不是,反而是对食物报以了最大的尊重的君子。就算是您因此反感我,也必须来道歉了。”这位下士明显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余连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他毕竟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见这几位长官是同龄人似乎又挺平易近人的,便又多说了几句:“军官餐厅的套餐是免费的,归根结底是人民对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优待。可是,如果军人们忘记了这一点,肆意地挥霍这种优待,长此以往,失去的可能就是人民的支持了……抱歉!这这,长官,我真的不是在教训人,就,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他顿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太得意忘形了。
余连却已经来了兴趣,扫了肯特和维恩一眼:“你是这里的主厨拉姆齐先生?”
“属,属下是军士长的助手阿尔迪尼……呃,长官们慢用!”下士想起自己还有工作,又或者是自己都觉得尴尬了,赶紧敬个礼,落荒而逃。
余连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士官的背影,又瞥了肯特一眼:“说真的,米希尔,你理解得确实是太透彻了。”
“是啊,就是几本小册子,也真是看得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啊!”肯特耸了耸肩:“按照你的理论,我和维恩,可不都得成了历史的对立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