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
朱见深赞了声,扫向群臣。
万安率先扑倒,恭声道:“臣附议!”
他自己附议还不算,万安回头看向众人,道:“诸位同僚,此时退兵,若发生那样的状况,你们谁能负责?”
“……”
你个狗东西……
试问,谁敢说负责?
朱见深瞥了眼马仔,微微颔首以示肯定,继而望向群臣,“诸位爱卿以为,万爱卿所言如何?”
“……”
吏部尚书尹旻上前,拱手道:“皇上,臣以为可传谕都掌蛮,让其下山接受朝廷处置,若其听命下山,那也不用打了;
若其不听朝廷政令,自然要予以重击,以树立典型!”
这话水平极高,因为这种可能性太小了,都掌蛮肯定不会干,所以,本质上他还是同意了继续打下去;
但……这么说,却能表明他的立场。
——敢于向皇帝提出不同意见。
树立了这个风向标,以后在君臣博弈中,他的影响力也会加大,积累政治财富。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探。
皇帝你肯不肯做出妥协?
“臣附议尹尚书之言。”
“臣也附议。”
“臣附议。”
…
虽然只是明面上的妥协,但这个态度很重要,因为……这代表着皇帝在博弈中的底线。
“那便以尹爱卿所言!”朱见深妥协了,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会无下限!
群臣没有拿挨廷杖说事,在无名小辈手里吃亏,本就是件丢脸的事,皇帝既然办了小阉狗,这事也就了了。
朱见深达到了政治目的,心情愉悦。
一回宫,便下达旨意,派三路传旨钦差,加急赶往都掌蛮……
这场君臣博弈,朱见深赢了,尽管做出了妥协。
至于汪直……朱见深并没有放其出来,却也没有杀。
这是一把刀,一把锋锐至极的刀,但,这把刀太脆了,还得锤炼。
在君臣关系没有彻底闹掰之前,朱见深不会启用这把刀。
不过,刀终究太脆,锤炼也得讲究火候。
昭狱。
汪直去了太监服,只着单薄小衣,目下已是深秋季节,牢中阴暗湿冷,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才几日光景,本就不胖的他就瘦成了皮包骨头,小脸蜡黄。
‘哗啦——!’
锁链声响起,接着,一只纤尘不染的靴子映入眼帘,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
汪直木讷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他从地上爬起来,仰脸去看……
“皇,皇上……”
“汪直,你可知罪?”朱见深威严道。
“奴…奴婢知罪!”
“可悔过?”
“奴婢……不悔。”
“呵!”朱见深嗓音冰冷:“看来,你是不想出去了啊。”
“皇上,奴婢是按规矩行事,他们真咆哮朝堂了,真的……”汪直蜡黄的小脸满是认真,“奴婢说了几次,他们都不改……”
“所以你就殴打百官?”朱见深嗤笑,“你可真是泼天的胆子,昔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嚣张至极的王振,都没狂到你这样一网打尽,你真就不怕死?”
“怕,奴婢不想死。”汪直摇头。
“那你还做找死之事?”
“娘娘说,奴婢只能忠于皇上……”汪直瑟缩着身子,冷得声音发颤,却仍是倔强:“他们对付皇上,奴婢就对付他们。”
“但你实在太过了,朕也保不住你。”gòйЪ.ōΓg
汪直低下头,沉默无言。
“所以……后悔吗?”
汪直没有回答,只是说:“皇上,能不能别让贵妃娘娘知道奴婢的事?”
“你怕她难过?”
“嗯…”
“倒也知恩。”朱见深点头,“朕答应你。”
“谢皇上。”汪直埋着头,不再说话。
朱见深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淡淡道:“好好反省吧。”
汪直愣了下:不是……杀头吗?
再抬头,皇帝已然出了牢房,牢门重新锁上。
过了会儿,牢门再次打开,牢头丢进来一床被子,瓮声道:“皇上没杀你之前,你可不能死在这儿。”
汪直忙拉起被子裹在身上,冰凉的身体,逐渐有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