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尽毕生的忍耐力,我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回头去看,我不动声色地竖起手机,在反光中看见了我身后的男人。他是否穿着和镜头中一样的衬衣从反光中看不真切,但桌上的确摆着对街网红店的奶茶,手腕上也隐约戴着一块银色的手表。
边尧低头吃了两口菜,忽然说:“你去结账,然后出来找我。”
我愕然:“什么?我还没吃完……”
边尧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为了显得动作不那么突然,他双手在前兜和裤袋了反复摸了摸,假装在找烟的样子。两秒之后,我听见身后桌上的男人喊出:“结账!”
我忙说:“我我,我也结账!”
急匆匆地追出饭馆后,我在大街上茫然地张望了两圈,边尧忽然发来一个消息:右边。
我见了即刻朝右边走去,不出二十米便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他妈谁啊?老子跟你说了我不买!”
我循着声音奔了过去,瞧见边尧和男人站在一个巷口,我跑到那男人身后趁他不备推了一把,他一个没站稳朝前踉跄了几步。
这是一条隔壁餐厅留给后厨通道的巷子,一头是死胡同和垃圾箱,另一头被我和边尧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是谁?有病吗!”
边尧忽然怒喝一声:“王二!你欠钱不还,以为能跑到哪去?”
那男的愣了一瞬,说:“什么王二,你们认错人了。”
我已经反应过来,从街边拎起一根钢管大力敲在墙上,吼道:“怎么不是你,你欠的那十万块钱已经过期三个月了,上次挨揍还没挨够是吗?”
“咳。”边尧轻咳一声示意我戏别演得太过,但所幸旁边老旧管道漏出的水蒸气声盖过了这小巷里的大半声音。
“我真不是什么王二!,欠钱的不是我,”他伸手到怀里去摸证件,“我叫刘承德,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边尧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随即双手合十,在掌心拉开一张蓝白色的光网,与之相伴的是熟悉的失重感。十秒之后,黑白棋盘的世界再次映入眼帘。
刘承德落入灵域之后,就像每一个被忽然拽进来的路人一般发着愣,边尧大叫一声:“刘承德!”
棋盘对面的他茫然道:“什么?”
金门应声而起,横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的名字印刻在门顶。
“你有没有在网上做过人肉搜索,以此来威胁别人,并且给别人家的狗投毒?”我大声问。
边尧手一挥,一个格子上的旗子现出象牙白的身形,是一支“马”。马的轮廓又忽然如同雾气一般被打散,重新凝聚出一只狗的形状。
长相神似Lucky的棋子对着刘承德“汪汪”大叫,他看见此番场面,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表情扭曲地笑了:“这是什么,不会是那条狗的幽灵吧?这种烂招数也想来骗我?哈哈哈哈,那条狗死了?”
“狗是怎么死的?死得惨吗?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刘承德的五官和身体都发生了变形,他的话语被包裹吞噬在黑暗的浓雾之中,一个身材高大而佝偻的怪物破土而出,寄生在刘承德的本体上。
那高大的怪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与其说是像死神,其实更像个面条人,“刘承德”的脖子向后仰倒,像是要断掉一般,又忽然折了回来,两颗巨大的眼珠滚动到他脸的中央。
“边尧!”我摊开手。
边尧将左手放在我手心,偏低的人类体温瞬间化为冰冷的金属质感,我轻轻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手握金蛟剪,等待着倒计时的最后一刻。
自从一个月前和高帆对战之后,我便主动将平时在剑道社的练习时间延长,也换了长度和重量都更接近金蛟剪的练习剑。但即便如此,我用起金蛟剪来也不算得心应手——金蛟剪合拢的时候,因为刃开在内部,所以只能使用突刺的招数,而切开来后又需要双手操作,不但对平衡感是个考验,对于我不熟练的左手也是一个挑战。
刘承德所化的怪物身体里“噗呲”钻出两只细长的手,一股黑雾在他双手之间形成了一根绳结,他仰天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咆哮,随即便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别着急攻击,拉开距离观察一下。”脑中的“边尧牌新人提示音”响起了。
我依言照做,眼睛锁在“刘承德”身上,贴着棋盘的边缘走位。自高帆之后的几次战斗,敌方所化作的怪物体型都没有高帆大,攻击力也没有那么强,我猜测这是由一个人精神世界的污秽程度所决定的。
“刘承德”扬起纤细到畸形的手,将黑雾化作的绳索甩了过来,空气被抽出一道风声,我连忙朝旁边大跳了两步躲开。
一抬头,又见鞭子迎头劈下,我错开金蛟剪对准其“咔嚓”一刀,黑雾被断开散掉,但下一秒又聚拢在一起。
我:“什么!”
没有留给我过多的思考时间,黑鞭再次凌空抽下,在黑白地砖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鞭痕。我左滚右滚,躲闪得十分狼狈——应对鞭子这种柔软武器的经验不足,在“刘承德”抬手的当下,我无法很好地判断鞭子的路径和落点。
那就只能硬刚了!我将金蛟剪一分为二,连连斩断挥舞到面前的鞭子,但其很快又重新聚拢,根本没有受到丝毫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