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通默住,时间枯死。
他像一根儿枯木头一样,没有吭声,冷眼看着眼前美女孙莲心,但不敢动芳心。
吧唧,吧唧,他眨动了半天眼睛,也没有认出孙莲心是谁。
在他周百通的潜意识里,眼前芳姿婉约,娇笑艳艳,楚楚动人的孙莲心,根本就跟他不是一路人,猪羊马牛,鸡鸭鹅狗,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物。
他看着谪仙美人孙莲心,孙莲心也美眸闪烁地看着他,四目默然。
岁月真的是一把杀猪刀,把人杀得面目全非了么?
连多年的老同学都不认识了么?
眼神不会那么拙劣吧。
孙莲心瞅周百通的是时候,她美眸清亮,一眼定格,她就认出了周百通,他认出自己怎么就那么难吗?
自报家门吧。
“我是孙莲心,跟你小学同学,我们还同过桌。”孙莲心淡淡微笑,跟周百通语调平缓地解释着,“那时候你是个鼻涕虫,老流鼻涕……”
她说着鼻涕虫的浑话,有些后悔,不该当众揭人家的短,那是鞋底子打人家脸,不礼貌。
不戴礼帽,但要讲礼貌。
但覆水难收,已经造成了伤害,孙莲心向周百通歉意地笑。
她笑得灿烂,带着十斤甜。
“孙莲心?你说你是孙莲心?”周百通遭到了针扎了一下一样,嘴巴抽抽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同学多年未见,见面应该喜出望外,但在这种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下见面,不合时宜,只能有些尴尬至死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周百通眼圈红红,舌头僵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百通上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不好,好像还有理解上的障碍,学习成绩也糟糕到了猪拱白菜的地步,但不至于记不住人名。
再说,孙莲心打小就是班里的一朵芍药花,怎能记不住她。
今天的江湖上,依然有孙莲心的传说。
周百通这个草根小民,对孙莲心曾经有所耳闻,听小学的同学们说过,跟他同坐的那个美女孙莲心,赫然成了《京都晚报》的记者。
记者就是吃笔杆子的,其天职就是采访。
她这种特殊的时候到来,不会要采访他吧?
再说,在这种人家死了人的凄惨时候接受采访,也不合时宜,有悖常理啊。
“我是记者,我……”孙莲心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这种时候……采访你,我知道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打扰,可你……知道,采访是记者的饭碗,你能不能……”
孙莲心在太平间这种特殊的场合,要对人采访真的不合时宜,而且人家又刚死了新婚老婆,人家的悲痛,出水的芙蓉,还很新鲜,这种时候,揭人家的伤痛,把她轰走,她也可以理解。
她做好了被人家撵走的心理准备。
所以,孙莲心请求对方准许她采访的时候,没有敢冠冕堂皇地说采访是记者的天职,怕那样昂然的说法,引起对方的反感,就带着几分歉意地说:“你知道,采访是记者的饭碗,就是你配合一下,赏给我一口饭吃。”
孙莲心说得恳切,言下之意,拜托周百通赏饭,把他抬举到一个你高为敬的位置。
人怕抬举,狗怕棍举。
这会儿孙莲心情商和智商都在线。
“这……”周百通微微蹙眉,口吻迟疑。
他明白了孙莲心的来意,有些为难,面有滞凝色泽。
周百通看看守在新娘尸体旁,哭得死去活来的丈母娘,局促忐忑,犹豫不决,怕自己在这种悲悲戚戚的时候接受采访,丈母娘会埋怨他想出名想疯了,骂他个狗血喷头,他也得受着,不敢呲牙。
周百通心有顾虑,也有隐情。
他也想通过孙莲心的笔写出真相,白纸黑字,发表在《京都晚报》上,让世人了解了亡妻的死亡真相以后,万一有什么道德谴责或者引发一场官司,他也好有个为自己开脱的证据。
“就采访十分钟……”孙莲心看出几分端倪,理解他的犹豫不决,恳切地看着老同学,口气婉约地说道,“不耽误你太久……”
孙莲心把采访的时间压缩到短暂的十分钟,这是一个策略而已,只能是一个大概的时间数字。
“这……好吧。”周百通听说只有十分钟,同意了。
周百通勉强答应了,看看太平间的不远处有几棵树,用嘴巴一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