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华缓缓起身,背对姚今,他侧过脸凝望夜空,一时并不说话。他的侧颜在柔和的月光下像一尊青玉雕像,散发着淡淡温柔的光泽。姚今抱着膝盖看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又低头瞧瞧自己有些脏兮兮的鞋子,嘟囔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句子,突然,她听到有人说:
“我很想你,有时候,发疯一样想。”
这里没有旁人,这话也自然是温子华说的,可姚今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骄傲到天上去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赶忙四下看看,指望着是不是有第三个人突然从水里冒出来说了这句话,然而就在她左顾右盼没看到半个人影的时候,那人又道:“我想,你终有一天会到我的身边来,只是那一天到底要我再等多少时日,我真的很想知道。”
这句话让姚今一下子警觉起来,她猛然起身,顾不得船身摇晃,大声道:“我如今是小南国的国主,永远也不会离开这九城一江!你想要我做的事我也都做到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不要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你。”温子华一步步走近姚今,直走到她面前,他的目光灼灼笼罩着她,看得她屏住呼吸无法言语,“你和卫燕此生再无一丝可能,他已经娶妻即将生子,以他的身份和能耐很快便会位极人臣,他这一生都不会离开李家的朝廷,他将和你永无牵扯。姚今,不要再执着你的小南国了!没有了卫燕,这里于你只是一座牢笼,一座孤岛一处孤宅,谁与你晨钟暮鼓?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和我一起到北方去,去看那百里青川万里江山,那里纵使永年大雪纷飞,我也会让你那颗埋在冰天雪地的心,温暖如春。”
“你……你没有资格!”环绕在两人周围的温柔与暧昧,在温子华说出卫燕两个字之后,瞬间被姚今撕了粉碎,她以一只手抵在温子华的胸口,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那样有力,带着无限的情意似乎要将她包围让她沉溺,然而她的冰冷从心底涌出直达指尖,瞬时生出一道冰墙挡住了眼前的一切,姚今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资格,评价我和卫燕的事。”
“你和卫燕,一个是脱离皇室拥地独立的藩王,一个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名义上李家宗室的女婿,你们两个,还能有什么事?”温子华的语调一样冰冷,却用掌心的温热牢牢握住姚今那冰冷的手。
“有。至少,我爱过他。”姚今的回答迅速而果断,然而她眼中的泪珠已渐渐盈满眼眶,但却始终不肯落下,她便用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温子华,定定道:“我爱过他,他也是,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而你,你不懂,你根本不会懂。”
“若我也爱你——”
“不同!”姚今的否定不带分毫含糊,“你与我,即便有过情意,可从一开始便掺杂了别的东西,一路走来我拼尽全力,却从来都在你的计划中、你的设计里,我与你,从来就不是势均力敌。你一次次救我、助我,却也一直向我隐瞒,一直利用着我的身份和我那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小聪明!这所有的一切,都太不纯粹了,我没有办法相信你和你说的爱,我会不自觉去怀疑你是不是要我做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布置了什么、我是不是你全盘布局中的一颗棋子——就连收服追山岛后阳樱对我说的那些,我也曾怀疑是不是你授意!”
“我并没有授意闽王后对你说什么。”
但我会以为,我会以为是你让慕容靖将那些事故意告诉阳樱,而阳樱自然希望我能得你垂爱,你们便笃定她会忍不住对我说出那些你为我做的、我却不知道的事,我会感激涕零,对你生出爱意——”
“你是这样认为我的?”
温子华的声音,冷得像千年冰川,他的眼中一片幽暗,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虽然一动不动,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然而姚今并不害怕这样的他,她用力而缓慢地从温子华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和别人不一样,你帮我的,我虽然不敢保证时日,但这账记下了,就总有还清的一日。但温子华,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你永远不可能取代卫燕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是魏国的君王,我是小南国国主,这样的身份注定你我无法如寻常男女一样,我想要的东西你从来就给不了!纵然我姚今此生和卫燕情断,纵然我一个人孤独寂寥至死,纵然有一日我随便找一人嫁了——但都不会是你,也绝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