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实痴迷地盯着阿君那双神彩飞扬的眼睛看,不自觉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待阿君停下喝茶,确认她不再说话了,才接话道:“阿君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从来没有人跟我讲道理讲得这么透彻明白,我以前一直觉得我跟你一样聪明,现在我觉得你比我聪明。”
“谢谢你夸奖,不是我聪明,是我阿爹阿娘把我当男儿一样教导,让我读书做事,所以我才能跟你们男子一样眼界开阔处事豁达,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我刚才说男女婴孩原没有差别,只是长大后的教育才形成差别。”阿君放下茶杯继续道,“现在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男子养家糊口,女子在家享福。庶民之家,男子出外做工,女子在家除了做家务抚育儿女侍奉老人,还要纺织女红,养猪喂鸡,若是农家,也得跟男人一样下地劳作,从天明忙到天黑,一刻不得闲,吃饭时却得站着伺候男人老人小叔小姑孩子吃完后才得吃些剩食,何其艰辛!若是你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男人为官做宰,女人管理后院,貌似很轻松,其实要管理诺大一个家一点也不容易,公婆妯娌小叔小姑加上男人的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上上下下几百人,人情往来银钱出入,劳心劳力着呢,可每日只能对着后院一方小小天地,若是累了受气了不但不能抒发还得时时维持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闷气憋在心里,一点不比男人当官轻松。”
当初自己那个三十多人的小公司管理起来都不轻松呢,何况几百个各怀异心的时刻想着使绊子的人!
“阿君你说得对。我若是难过或生气了,骑马跑上一圈或找人打上一架心里就舒坦多了,女子们不能吵架不能打架不能出门跑马,还得装微笑轻言细语,真是很可怜。你再接着说。”
“接着说下一句:做儿媳的若是温柔贤惠,婆婆自然不会无理取闹。嗯,这和俗语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道理,”阿君抓起他一只手,撩起他宽大的衣袖,“啪”一声干脆利落拍了他一下,李君实微微有些失常的心率被拍得剧跳了一跳,阿君挑眉问道,“怎么样,一个巴掌拍不拍得响?”
李君实一击桌子道:“我明白了,就象我家太太,无理也要辩三分,心狠手辣,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我几个兄弟就折在她手里,几个姐妹甚至衣食不周!若是给她当儿媳,”说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噤,一想到阿君有一天要落到她手里就几乎无法呼吸,“阿君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受婆婆的苦。”
“唉,天下婆婆何其多,俗语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好容易从受气小媳妇熬到了自己手下也有受气小媳妇了,怎么忍得住不磋磨?她们的活动天地只在后院那一亩三分地,眼界也只在婆媳之争上,维护起《女诫》甚至比某些男人还严厉,就算有好婆婆,哪儿能分辨得出哪个是好婆婆哪个是坏婆婆?唯一能确保不受苦的就是不嫁人。嗳,算了,不说这些了,现在说我阿姐的事,我阿姐还小,不急着定亲,一定要看得清清楚楚了才……”
“别呀,阿君你别想着不嫁人,你一定不会有坏婆婆,我保证!”李君实压根没听到后半段,急切地打断阿君的话。
阿君蹙眉,看来得彻底打掉他的痴念,青春期的情感萌动不能任由其蔓延,“九爷,”
李君实打断她的话:“你别叫我九爷,你还是象刚才那样叫我小九,咱们不能这么生分。”
阿君认真地看着他道:“九爷,我们除了小时候相处几天,真不熟。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想法,那你还是趁早死心吧,我是不会嫁世家豪门的,皇家更不行。”
她不愿意嫁人,是因为忘不掉杨君甫,她虽然接受了穿越的现实,可是每每触景生情想到前世,总是心如刀绞,还有愧疚:杨君甫在痛苦煎熬中还要照顾她失独的爸爸妈妈,她却在这儿享受现在的阿爹阿娘无微不至的疼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嫁人生子?更何况这里的嫁人生子真不是件美妙的事。
“为什么?”李君实听了,直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定了定神竭力劝说,“阿君,你还小,别急着下定论好不好?你可以慢慢看,慢慢了解,皇家也有好男子,就象我,我就一直按你说的做的,将来只有妻子一人,绝不纳妾收通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别的再好也不要。阿君,我没想你现在就接受我,可是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阿君看着他眼睛泛红脸色泛白,犹豫了一瞬还是狠狠心道:“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有幸与你相识,这些年你给我的帮助,我一直铭记在心,但有我能报答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但我好比乡间野生野长的芦苇,你们好比花园精心培育的牡丹,你第一次见芦苇可能觉得新奇可爱,若硬要把两者种在一起,时间久了园丁必除之而后快,何况芦苇自己在花园也长不好。我见过一个京城来闽地的安家姐姐,那种谦和温柔大方的大家气度让我仰慕不已,你们才是一样的人,才是能共度一生的人。”
李君实一如世上千千万万被发了好人卡的少年一样沮丧绝望手足无措,用尽全身力气强压下冲上眼眶的酸涩,哑着声音地问道:“那你觉得你跟谁才配?难道你要嫁给那根木头?我听说那根木头也跟你们进京了,还住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