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姑你现在是自己立了女户吗?”
苏丽水嚯地抬头看着阿君,急声问道:“女户?什么是女户?我能自个立女户?”
阿君挑眉道:“你不知道女户?女户就是女子和离或守寡后从婆家脱离出来自己立个户。不过得通过里长向县里申报,县里盖个印章就行。”
阿君曾经特意研究过这个年代的律法,尤其是关于女性权益的,看完后心底拨凉拨凉的:女子年满18未嫁者,罚其父母、族长,并由官媒指婚;婚前不得有私有财产;三从四德;女子□□游街示众并处斩刑;夫杀妻仗四十,妻杀夫剐刑等等,对女性如此严苛的律法却又与女性可以自由出门、父兄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劳作或经商、允许和离并立女户甚至言论相对自由矛盾地共存了百年,实在是一个与阿君所了解的封建王朝大不一样的存在,有时候会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前世饱受妻子或女友出轨伤害的男人穿越过来创建的王朝?
苏丽水放下手里的活计,满眼急切地望着阿君哀求道:“阿君,求你告诉我具体怎么办这个女户,是要婆家那边的里长上报县里吗?”
“不一定要婆家所在的里长,住在娘家也可以由娘家所在的里长上报。”
苏丽水满脸绽出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迸出点点星光,苍白的脸瞬间光彩四射,握住阿君的小手:“太好了,谢谢你阿君!”
阿君被油腻滑凉的手一握,本能地想要甩脱,苏丽水反应过来,窘得满脸通红,直说“对不住”,忙起身要去倒水给阿君洗手,阿君拉住她道:“表姑别忙,你手油腻着也不方便倒水,我自己去厨房洗。”
苏丽水不好意思地陪笑道:“大表嫂,阿君,对不住,我高兴得昏头了。”
方氏笑道:“没关系啦,你别在意,不过洗把手的小事。你真的要立女户?这不是小事,有孩子的寡妇还门前是非多呢,你一个年轻女子一个人顶门立户,有许多难处的,你好好想想,再说你父母未必舍得你。”
阿君洗了手出来,也道:“是啊表姑,我阿娘说得有理,你不如再嫁个好男人,我们村头的阿光婶听说就是改嫁的,现在好几个孩子了呢。”
“我、我怕男人,我能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不瞒大表嫂说,我回娘家没半年我二嫂就张罗着要把我嫁给她娘家一个大财主做妾,我以死相争,我爹娘才…才护着我住下。”苏丽水声音哽了哽,又坚决地道:“我决不给人做妾,也不改嫁了,我针线活还过得去,绣铺收我的绣活总是比别人的价高,前年阿姑回去也教我阿娘和阿嫂们做麻底鞋,我也会做,我能养活我自己。”
阿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立女户没那么快,听说县里还得去婆家娘家核实,查实后才给立呢。我二叔在县衙门当捕快,我帮你探探我二叔的意思,看能不能帮上忙。你先不要跟我阿嬷说起,我阿嬷老人家老想法,大约会不喜女人太要强自立。”
苏丽水点头,喜极而泣,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对方氏和阿君深曲膝感激地道:“多谢大表嫂,多谢阿君,我以后若有平静日子过,都是拜大表嫂所赐,我日日吃斋给大表嫂念经祈福!”
阿君扶着她坐下,摇摇手道:“别,好人自有好报,不用日日念经菩萨也会保佑,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是对我阿娘最好的报答了。”
方氏点头笑道:“阿君说得对,你既打定主意,就争取把女户立起来,把日子过好,可别给我念经,我福薄,这不是祈福,是折福呢。”
苏丽水讪讪然应“是”,手上不停地捏着肉丸子,不知不觉就做好了,整整一簸箕的丸子。
俞立信又杀了一只鸡一只鸭,把鸡鸭血端进厨房让凝姿煮成血豆腐,把锅里炖好的猪大骨汤舀进火锅,这是汤底,端进餐厅,放在旋转餐桌上的火锅炉上,方氏带着苏丽水、凝姿陆续端进一盘盘处理好的各样荤素菜,有肉片、肉丸、猪腰花、墨鱼、鱿鱼、海蟹、海虾、猪肝、鸡肉、鸭肉、血豆腐、鸡鸭肫、豆芽、香菇、黄花菜、香菜、青菜、土豆片、蘑菇、黄花菜、海带、豆腐皮、粉条、粉丝、豆腐、豆腐泡……
苏丽水看得眼花缭乱,心里腹诽:吃一餐饭用这么多菜,大表嫂心这么好,可就是不太会持家,这么吃多少家底也不够花啊。大表哥会不会不高兴呢?要不要劝劝大表嫂?心里这么想,眼角就不自觉地去偷瞄俞立信,这一眼正巧落入正走进门的苏氏眼里,心头暗喜,再打量苏丽水,见她一扫往日小心翼翼死气沉沉之色,脸色红润喜气盈眼,看来有戏!
一大家子团团围着餐桌坐下,这桌子是按十二人座设计的,加了一个苏丽水并不显拥挤,反显得亲热,苏氏安排苏丽水坐在自己右手,与左手的俞立信正好都挨着苏氏,苏氏心中满意,面上也就和蔼,连俞立信起身从厨房端来大骨汤加汤底也不挑剔了,刘氏看苏氏的安排,心中大感快意,斜睨着方氏心中冷哼,这回是阿娘亲自安排,看方氏你怎么拒绝!
方氏和阿君探得苏丽水心声,也放下心防,心情大好,汤底香浓、配菜丰盛,语笑喧阗,这一餐吃得大家其乐融融,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