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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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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梓青第一个想到小庄,他把刘春花的要求截图发了过去,然后传消息问道:

-小庄,我这有个朋友的活儿,看着有点奇怪,你能接吗?

信息发出去没一会儿,彤梓青就收到了对方回复:

-这不奇怪,没让坟头蹦迪就算不错了,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我今天晚上都安排满了,再说我也不会弹吉他啊。等我问问别人的档期啊,马上回你。

没过多一会儿,小庄直接用微信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有人能去吗?”彤梓青忙问道。

“问了一圈儿,还真有点棘手,”小庄道,“倒是有个考了三年音乐学院没考上的兄弟,平时自称是许巍二号,可一听是大晚上的去坟地,立马怂了,说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妖魔鬼怪。要不......我问问寒哥?”

“别,”彤梓青听见俞寒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你没跟他说呢吧?”

“没有,其实最近一直没见着他,好像挺忙的,可能谈恋爱了吧,哈哈。”小庄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那就行,”彤梓青长出一口气,“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没办法,我跟人家说一声儿。”

“也只能这样儿了,对了,你头上的伤好点没有,”小庄关心道,“还疼不疼?”

“已经好多了,一点小伤而已,没那么娇气。”俩人又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然后彤梓青瞅着自己跟刘春花的聊天记录犯起了难。他觉得直接打几个字就把人家回绝了实在有点不合适,想了想便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彤梓青刚叫了声花儿姐,还没来得及往下说,里面儿就传来了对方隐隐的抽泣声。不可名状的悲伤顺着电子信号的调幅波缓缓溢出,不知为什么,这让彤梓青想起了采访视频里那个看不见面目的女孩子。

“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刘春花的声线听上去和她本人一样单薄,似乎轻轻一碰就会一股脑地碎掉。她说,“我知道这要求挺麻烦的,弟弟,你别为难。”

“没有,姐,这活儿能接,”彤梓青咬了咬后槽牙,说道,“我就是想问问您,山楂锅盔和黄油枣泥儿各买多少,还有,吉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尤克里里行吗?”

夜里11点左右的时候,彤梓青抵达了西山公墓的石牌坊下。

他前脚儿付完钱下车关上门,司机后脚儿就噌一下就起步飞速逃离,热乎乎的尾气喷在彤梓青的脚面上,立竿见影地对比出了此地骇人的无尽寒意。

彤梓青背着尤克里里,手上拎的袋子里是在赶在稻记关门前买来的点心,以及白菊,香和一些杂物。他仰头望了望石牌坊上的字,又仔细看了一遍墓地分布的示意图,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三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便硬着头皮往里走去。

初冬深夜里的坟场万籁俱寂,彤梓青眼前是一片深深的幽暗。借着朦胧的月色和路灯稀薄的光,漫山遍野的墓碑看上去如同延绵起伏的白色海浪。呼啸的冷风穿山而过,仿佛是谁压抑的叹息。

人在这种时候,难免不会滋生出类似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惆怅。 古诗云,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曹雪芹说,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无处话凄凉的彤梓青不由得思考起’生命的意义’这种形而上学的艰涩问题。他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好似一个诗人般仰头轻轻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然后对着云朵后面的半拉月亮发出感叹:“生亦何欢,死亦何.......”

话音未落,彤梓青立刻觉察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脖子,绵绵软软又非常有力。他一低头,只见浓黑中凭空孵出一对儿亮得吓人,泛着莹莹绿光的眼珠子。

于是,“哀”字出口的瞬间便原地化作一串儿嘶哑凄厉的啊啊啊啊,被风席卷着,响彻在午夜的北芒垒垒,流窜于荒芜的山间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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