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的意料,一路意外的顺利,没有惊马没有失控。
宋老狗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在骑马上天赋过人。
在返回平城关的路上,他们从欢喜国管辖的入境关隘路过,宋老狗还偷偷地掉了队,到关隘和守关士兵信口闲聊。
宋老狗特别擅长学说方言,耳濡目染了几日,能学个七七八八。本来战战兢兢的去跟守卫套话,没想到对面看见了他的户籍令,立马热情的像是见到了上帝,非常确定地告诉他:锁境令一直到七月十七的月神祭当天才会解除。
并且,欢喜国在此之前为了不违背太后之命,已经好几年没有封锁过国境了。
宋老狗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欢喜国在国境封闭期间,一定有什么不希望被外人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
回到了客栈,天边又卷起了薄薄的雾气。宋老狗躺在榻上,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
“好羡慕你呀。”雪兰瘪着嘴走进来,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对宋老狗说。
宋老狗一脸莫名其妙的纳闷。
雪兰不是喜欢那个丹凤眼吧?
“那匹赤子马可是前几年七皇子献给圣上的良驹,平时都不让我摸的,今天居然给你骑。”
原来是说那匹马,那就好。
宋老狗笑话着雪兰,从床上坐了起来,雪兰气得像头败马,伸手想要敲打宋老狗的“狗头”。
门口的水晶帘子被人撩了起来,长相安走了进来,他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只是坐在了一旁的高脚靠背椅上。
雪兰立马走上去嘘寒问暖地问长相安渴不渴饿不饿,长相安只是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水晶帘外。
宋老狗没在意,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拖延长相安回京。他瞥了一眼长相安的眉心,又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为了活命利用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如果是要利用这位救过他性命的代王,他……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宋老狗踌躇地瞄了一眼对面的长相安,还是没想好要不要开口。
长相安换了从经常带来的绿色袍子,坐在豆黄色的褥子上,逗一只从屋外飞进来的麻雀。
麻雀刚换过毛,毛色很鲜艳,但瘦的几乎没有分量,一双圆眼睛黑漆漆地睁着。
他的两条腿不一样长,短的那条腿还少了一只脚趾。
看起来,最多活不过这个秋天。
长相安正小心地捏着一只小虫喂他,他的指尖轻柔,小虫脆弱的躯体几乎没有任何变形。
小鸟却不愿意吃,很快松了嘴,张嘴叫了两声。
长相安放下了小虫,抬眼笑了笑,笑得温柔又无可奈何,又从桌子上拿起小米喂它,小鸟闻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小米吞了下去。
长相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得像个慈父。
喂饱了小鸟,小鸟也不领情,扑哧着翅膀又飞了出去。
宋老狗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长相安看那只麻雀的眼神,和看自己的时候很像。
不愧是菩萨再世,众生平等,众生平等……
宋老狗刚憋好了词想要开口,斑游像一把尖刀一样,从水晶帘子的缝隙里闪了进来,几乎没有声音。
门窗都被紧紧地关上,斑游低低地开了口。
“御幡儿既已找到,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
宋老狗心里觉得必须要开口了,一边抠着手指里的淤渍,一面发问:“御幡儿之事,可是十分蹊跷啊。”
他的语调十分古怪,一个齐整的陈述句,应是被说出了疑问句的气势。
斑游侧了侧头,冷冷地看着他,要他不要多管闲事。
长相安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宋老狗大模大样地向着长相安跪下,请求查明御幡儿背后的真相。
长相安还是笑着,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斑游打断:“代王大人不过是朝中虚职,并无调查此事的职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做什么?”
斑游的话透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像是要猛的将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的宋老狗的脑袋摁倒在地一样。
宋老狗笑容更恶,语气温驯地答道:“我愿以一人之力,承担后果。”
长相安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第一次笑得颤抖。
斑游皱了皱眉,没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地面,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如今边境大大小小的眼睛都在代王身上,直取欢喜虽非绝无可能,但于此事无益。”
“我们不妨,先取道萤岛。”
听到萤岛两个字,雪兰一瞬间迸发出了狂喜的尖锐声音。
“避一避。”斑游冷漠的声音被埋落进雪兰的庆祝声里。
斑游他知道,同意代王收他为义士,是落了一步离谱的棋,如今那颗棋产生了连锁反应,谁也不知道,他会滚落向何方,迎来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