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抱着林趯轻声安慰着,一针打完问着蹲在床前的小梅,“打完了吗?”
“嗯。”小梅起了身,坐上了床沿,“你抱着他,让他背对过来,我好给他看后脑勺上的伤口。”
宁非抱着人小心挪动着方向,确保林趯在怀里有了舒适的位置之后,才让小梅拨动着他的后脑勺给他检查。小梅撩开林趯的头发查看伤势,宁非不时低头查看林趯脸上的表情,要是他脸皱起了就照会小梅轻一点。
“已经很轻了,再轻我就没法给他包扎了。”在宁非第三次催着自己下手轻一点的时候,小梅抱怨着。
“嘘。你别再吵醒了他。”
小梅手里绕着纱布斜瞥一眼对自己嫌弃的宁非,倒没有不悦反而笑出声来。宁非听到小梅的笑声,抬头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小梅摇摇头,继续绕着手里的纱布。宁非对着她一皱眉,怀里的林趯感到不舒服的嗯哼两声,宁非连忙低头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不痛,不痛。”
小梅又笑两下,缠好了纱布打了结,把东西收拾回包里起了身,宁非着急问她,“他这伤没事吗?”
“没什么大事。”小梅笑着回他。
宁非看着小梅的笑脸,问她,“做护士的都你这样看着病人就笑?”边问边托着林趯的脑袋小心把人放躺,怕压着伤口又托起林趯的腰,让他侧卧。
小梅看着宁非一再小心的动作,目光落在宁非弓腰俯身的背影上,“我只是在笑你像紧张孩子的爸爸。”
爸爸?
听到这个词,宁非的手顿了顿,等回神过来才把压在林趯脑袋后的手给抽了出来。
“他……”小梅看着侧躺在床的人,“对你来说很宝贵吧。”
宁非的手背在熟睡人的脸颊上摩挲两下,“是,他对我来说很宝贵。”
宁非自己有爸爸,有妈妈,可是却没有家。孤独的感觉像黑夜的阴凉从脚踝处向上裹,裹满了全身让他又冷又怕。而林趯恰好就在这时候咧着嘴笑着出现,胖嘟嘟的脸蛋像天空高挂的满月,黑夜里唯一照亮他的人。
林趯,是他的月亮。
“想他一辈子平安开心。”宁非撩开林趯额前的发说着。
“嗯,这样啊。”小梅收拾着自己的包,随口问一句,“那他怎么又伤着脑袋了?被谁打的?”
宁非覆在林趯额头上的手停住了,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林趯的时候就推了他一把,那时候林趯的额头好像磕在钢琴角上,后来林趯又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住院。明明是自己珍贵的月亮,却每每因他而受伤。
不!
宁非看着林趯熟睡安详的脸,极力在心里否认,否认自己给林趯带来了伤害,都是冯林的错!不是自己和林趯的错!
“是冯林!”宁非咬紧后槽牙说出这个名字。
“又是他啊。”提到冯林,小梅也心有余悸,不敢想当时要是宁非没有出现拦下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又会是何种境地?大概成为他手里好摆弄的玩偶,随意送到别人手里。这样一想,小梅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宁非问他,“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只是普通大学生。接下来怎么办?他对你怀恨在心又伤了你宝贵的人,之后估计还会紧咬不放。”
宁非手指收紧,手下睡梦中的林趯皱起了眉。宁非放松身体,轻抚着林趯的额头。这次不能再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冯林了,他怕最后都报复到林趯身上来。他得用正道的方法让冯林再也伤不到林趯。
宁非回头看一眼小梅,“你能去报警吗?”
“报警?”小梅回避了宁非的目光,这对女孩子来说多少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冯林知道你的工作单位。万一他以后还来纠缠呢?只有报警才能免除后患。”
原本还在犹豫的小梅听到宁非这一句,无可奈何接受了他的提议,“可是,证据不足吧。那时候你不是拦下我了嘛,我身体没有大碍,也没被冯林骚扰威胁,冯林可以和警察狡辩只是单纯请客吃饭。”
宁非失望垂了头,摸着林趯的头发,突然想起了酒吧的后巷,“证据?”宁非猛的回头对着小梅说,“我可以找到证据,到时候你一起出来指证就行。”
“你去哪里找证据啊?”小梅疑惑歪着头看着宁非。
“交给我吧。”宁非只是看着闭眼躺着的林趯,“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有机会来伤害你。”
送走了小梅,宁非疲惫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直到这会儿,在林趯放心睡下的时间里,宁非才能大方释放自己的疲累,放心的让眼皮上下磕碰,再彻底阖上眼之前还不忘转身多看一眼床上的林趯,随手帮他掖好被角,然后才趴在床边看着林趯,手不停的轻拍着林趯,一如当年在音乐教室里哄林趯入睡。
“不怕,不怕。”
嘴里反复念着,为驱散林趯眉间紧缠的噩梦,像哄小儿入睡。眼皮打架的宁非笑一下,他想起小梅说的,自己像个新手没经验只知道着急的爸爸,眼前回闪零碎的画面,似乎也曾有人这样哄过自己。
零碎的画面里男人笑着冲自己招手,画面太破碎了,宁非看不清那男人的脸,身高突然变矮,矮到三岁的程度,连男人的膝盖都够不到,低头看到的不是有着距离感的黑色皮鞋,是看着很便宜的一双布鞋。
“宁非,这里。爸爸在这里,不怕不怕。”
“怎么可能呢。我的爸爸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呢。”
说完这一句,拍着胸口的手,幅度渐渐变小,直到宁非阖眼,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林趯的心口。
猫也静静卧下,舔两下爪子,对着紧闭的窗仰起圆圆的脸,第一道晨光透过满是灰的玻璃窗,照亮躺着的林趯的半边脸颊,照亮趴着的宁非的半边侧脸。
清梦被晨光打扰,林趯锁紧的眉更深一层,“不要,不要过来。宁非,救我!”
趴在床边沉睡的人过于疲惫,陷进破碎的过往梦境,覆在胸口的手也没能再次拍打给予害怕的人安慰。
“不要!”
林趯惊叫着醒来,睁大双眼看着低矮的天花板。猫也惊叫一声,竖起了一背的毛看着双眼空洞的林趯。好一会儿林趯才从梦魇中清醒,明白自己身处何处,侧脸看着趴在床边的宁非,抿紧唇,对宁非感到抱歉,要他辛苦守着自己。
振作起来吧,林趯。
他这么劝慰自己。心念不够坚定因为恐惧还在,打算多鼓励自己两下,手机却打断他。怕吵着宁非,林趯捂住了手机。手机一个劲儿的在响,林趯没了办法,只有接起。
“喂,是不是两百块就能睡一晚啊?”
林趯瞳孔震颤着丢开了手机,惊惶漫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