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气已退,草木新绿,鸟啭莺啼。
水鑫懒懒坐在撑开的户外折叠椅上,眯眼感受扑面的暖阳,风里吹来新鲜的草木味儿,和市区里汽车扬起的尘土味道不一样。不难闻,是春意盎然的味道。水鑫昼伏夜出的经营酒吧,已经许久没这么享受阳光带来的活力了。
天气虽然好,只是环境有点吵,闭眼感受大好春光的水鑫听着不远处的叽喳吵闹顿时觉得郊外也没比自己的酒吧安逸多少。
赶着好天气来郊外踏青烤肉的人太多了,都是拖家带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尤其还带着孩子来的,那吵闹声比树上麻雀还烦人。
水鑫听到身旁人一叹气,带的自己不由自主跟着叹起了气。
“江泽,鸡翅熟了没?江泽,烤肠能吃了吗?能不能别串彩椒?我只想吃肉。”
水鑫睁开眼,入眼的就是围着正在烤肉的江泽团团转的林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大老远的就能看见他快流出来的口水,讨喜的模样看着比别人家的小孩还讨厌。
“哎。”
在他隔壁一个劲儿长吁短叹的是宁非。水鑫了看眼宁非,身子不自然的窝在有些矮的折叠椅里,长腿就这么向两边敞着,叹口气直起了身,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掌拖着腮。再叹口气,仰着身,靠着椅背,胳膊略没精神的挂在扶手上。两个姿势随着他的叹气声来回叠换着,唯一不变的就是眼睛注视的方向。
宁非的目光钉在了围着江泽团团转的林趯身上。
水鑫顺着他的目光,往林趯身上看了一眼。此时的林趯正吞下口水,不知道第几遍的问江泽,“可以吃了吗?”
水鑫笑一声,余光扫过宁非的眼下,青黑一片,明显没睡好。
“失眠了吗?”水鑫问着宁非。
宁非又换到了倾着身子托着下巴的姿势,目光仍旧投向林趯,嘴上懒懒应和,“嗯。”
“很痛苦吧。”
宁非放下托着下巴的手,终于扭头看了水鑫一眼。
水鑫冲他一笑,回头看着和别家孩子一样,闹着非要先吃上肉的林趯,“对这么单纯的人起了非分之想,你忍的很痛苦吧。”水鑫晃着指头,朝宁非的黑眼圈指了指。
宁非被他这么一指,条件反射就伸手上来摸自己眼下,还没摸到就又甩开了手,被水鑫说中,心情可不怎么美妙。他才不想把心思都暴露给水鑫,抄起双臂抱在胸前,靠着椅背,歪着头想要装睡蒙混过关。
宁非最近确实忍的很辛苦。原本每晚还能勉强咬着牙入睡,可自从那天看见了林越没穿衣服的样子,好巧不巧,两人一起摔了一跤,姿势暧昧,林越的两条腿就架在宁非的肩上,后门大敞,一览无疑。宁非觉得自己没有当场提枪上去,真的是可以封为圣人了。
自那之后,宁非每晚都辗转难眠,突然变成了青春期刚发育时候的楞头小子,还是渴切想要尝禁果却没机会,只有每晚躲在被子里复习禁片的那种楞头小子。宁非从前弄不清自己是早熟还是晚熟,他觉的自己是早熟,十一岁遇到林趯的时候,便早早开了情窦,之后从早到晚的奔波讨生活,身体疲累无暇多想,有点时间恨不得都拿来睡觉,梦都少做。
现在看起来,自己其实是晚熟。从未有过旖旎春梦的宁非开始整晚不停的做梦。梦里反复出现他和林趯摔倒的场景,不同的是,梦里林趯没有哇哇大哭,而是笑着伸手勾过自己的脖子,贴着他的耳边声音朦胧如罩着薄纱,一句“你来”,让宁非在梦里都不自在起来。
呼吸略过耳廓的触感太真实,要不是梦醒,宁非大概会有个畅快淋漓的梦,或许现在也不至于挂着这么明显的黑眼圈。宁非心里暗恨着拿铁,那真实的触感,不是因为梦里的渴求,而是拿铁那只臭猫碰巧卧在宁非的脸旁,尾巴扫过他的脸庞,扫过他的梦,添了点真实,让他醒来都情不自禁抖两子。
兴刚起,梦却醒的宁非,半夜里起了身,推开扰他美梦的猫,抬头看一眼床上,床上躺着的是毫无心思,半张着嘴,挂下的口水盈亮着嘴角,睡的四仰八叉还不忘梦呓一句,“烤肉。”宁非一叹气,抹掉额角的汗,心里头微微失落,他的梦里有林趯,林趯梦里只有烤肉,这样一比自己还不如五花肉。失望间垂头。另他头痛的还有自己身下的不听话的几两肉,被子顶起一块儿“小山丘”。
没办法,这能怪谁?宁非看着鼓起的被子,给自己开脱,难道怪做了春梦的自己?当然不是,只有迁怒把自己弄醒的拿铁,罪过都归咎于春日里的猫,发情的代表。至于罪魁祸首......这罪魁祸首还每天清晨揉着眼,责怪自己起的早了,洗澡的水流声吵醒了他。
宁非也无计可施,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一会儿,满眼又都是林趯,惊醒时不过天微亮,一身的汗黏糊难受,尤其身下更是一片泥泞糟糕。只有起身冲个澡。冲完出来,撞上睡眼惺忪的林趯,一撅嘴怪着他,“宁非,你怎么一大清早的就洗澡。”打个哈欠揉着眼继续抱怨,“害的我比闹钟还醒的早。”
宁非理亏,无话可说,迷糊的林趯眼睛越揉越睁不开,头左摇乱摆着,最后抵不住瞌睡一垂头,直接贴上宁非水淋淋没擦干的前胸,迷糊着说一句,“我好困啊。”便再没了动静。只留宁非原地站着不敢动,又白洗一个澡。身下的小帐篷又不打招呼的胡乱撑起,真是要命,还得把打着瞌睡的林趯抱回床上。脚边还有春季脱毛的拿铁一个劲儿的蹭,蹭的人酥痒的,简直火上浇油,硬忍下这把火,耗光了宁非的精力,还不能指责给自己点火的林趯。谁让他还是小孩心性,除了哭不会别的。
宁非抬头看着满眼放光的林趯,正紧盯着江泽翻动着肋排的手。又是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气。难道都怪他身上?这个明显晚熟迟钝的人?
真是倒霉。宁非又向椅背里倒,自己怎么就心甘情愿的栽在了身体也晚熟,情感也晚熟的这个人身上?个子不高,毛都不长。不过嘛,话说回来,毛发不旺盛的林趯看着跟个奶油蛋糕一样,滑滑嫩嫩的,吃起来味道大概也不错。
想法又越界了!
“该死!我可真是......”带着黑眼圈的宁非,伸手狠狠揪了揪脑袋瓜上的头发,想揪走脑里无耻的想象。可这压根就是徒劳,春日的阳光播撒了满地的蠢蠢欲动,哪怕揪光头发做和尚,都躲不开的猫爪在人心上挠下的丝丝幻想,躲不开的贪嗔痴,想不尽的爱恶欲。每晚交织出来的梦都指向一个人。
宁非叹气看向对着烤架上半熟的鸡腿流口水的林趯。
水鑫看着独自唉声叹气的宁非,嘴角直发出啧啧感叹声。看来真是被折腾的不轻,翘起的嘴角带着些嘲笑去看和之前相比明显憔悴的宁非,“你现在这样也没比这会儿流着口水的林趯好多少。”
林趯明显是馋,而宁非看的出来的饥肠辘辘。
“我帮你尝尝熟没熟。啊!”
水鑫又听见林趯叽叽呱呱的吵嚷声。脸上显出不耐烦,扭头去看,刚好看见着急吃肉的林趯脚下被绊了一下,江泽连忙伸手架住了他。
“别这么心急。”江泽体贴将人扶起。
林趯仰头冲江泽憨厚一笑,“嘿嘿,我想帮你尝尝肉熟了没有。”
水鑫看着江泽和林趯对视笑着的场景,眉头先是一跳,随即感觉到身旁更热烈的目光,水鑫展开眉笑对宁非,“你看他俩。要我说,其实他俩才般配。一个单纯,一个体贴。更主要的是......”水鑫看向江泽,“他俩都是对生活积极向往的人。和我们不同。”
他们是迎着春日的爬墙虎,欣欣向荣,而自己和宁非......是墙角背阴处的青苔,奄奄沉沉。
宁非被水鑫说沉了脸,黑着一张脸起了身,犹豫片刻到底没往烤架边上走,最起码不想在水鑫的注视里显的自己太急切。只有自欺欺人的一插口袋,语气颇为不善的对着烤架边的两个人喊,“好了没,这么久饿死了!”
水鑫噗嗤一声笑出来,“是符合你现在的心境。能看不能吃,可不就被吊着要饿死。”
宁非回头瞪他一眼,心里暗骂真该死,被眼睛歹毒的水鑫揪住,有的被他念,“你旁敲侧击这么久,到底想干嘛?”
水鑫迎风捋一把头发,看向林趯,“要对他出手吗?”
宁非嘴角动了动没出声。
“如果想出手,你知道如何一击即中。”水鑫抬头看着宁非,宁非太高了,正好挡住头顶直射下来的阳光,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出声,像是在等水鑫的下一句,水鑫叹口气,“他喜欢听你唱歌。”
“那是他对音乐的憧憬,我不能拿来做为手段。”背着光看不清表情的宁非说了这一句。
水鑫耸耸肩膀一摊手,“那我没办法了。原本一举两得的事,你不愿意那就各自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