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家人不接茬,元昭只好解释道:“本官近日查点雍邱县土地,发现有士族擅自圈定无主之地,而所谓无主之地,也只是没有私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家一不向官府报备,二没有出金典卖土地,擅自圈地有违成国律法,贵府这座寒绮园就修在一块无主之地上,按律本官让你们搬离此地,没有问题吧?”
陆姓少年瞪大了眼,元昭这些话说的没错,可是在侨郡擅自圈地的又不是他陆家一家,大家都这么干,凭什么只针对他们?他刚刚在父亲那里看了历阳来的信,知道陆南狠狠得罪了元昭,忍不住怒道:“明明各县各族都在圈地,元郡守单单来雍邱对陆氏发难,你敢说这不是因为陆南公报私仇?”
不等元昭说话,陆冶先一步拍桌道:“闭嘴!”他的脸色已完全沉了下去,慢慢道:“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一码归一码,陆南状告云麾卫,郡守已经遵大成律法秉公办理,陆氏圈了无主之地,郡守当然也要秉公办理,你去跟你娘传话,让大家立刻收拾细软,先搬到城里的宅子。”
陆姓少年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道:“爹!”
“马上去!”陆冶提高声音呵道。
陆姓少年咬咬牙,站起身低声道:“是。”说完快步走出正厅。
元昭也有点意外,他揉揉自己的指腹,尴尬一笑道:“陆公能体谅就好。”
陆冶没理会这句话,他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最初谦和恭敬的姿态已荡然无存:“我早就说过,十六郎好歹也是元氏曾经认定的少族长,小看你迟早得吃亏,只是没想到这亏是我先吃上,怪只能怪家门不幸,净出些畜生孽障。”他最后一句骂得一语双关,既是骂陆南于陆氏,也是骂元昭于元氏。
元昭自然听得懂这句骂,但陆冶又没点名道姓,他接话反而显得对号入座,再想想昨天吃了人家的好饭、喝了人家的好酒、住了人家的好园子,今天翻脸就来赶人走,干脆盯着印在窗纸上的梅花影瞧,假装没听到。
陆冶眯着眼看看刘瑕,又打量元昭,继续慢慢道:“看在世交的份上,我再说两句,你听也好不听也罢,这一套园子几千亩地,我输得起,陆家输得起,但你每一步踩的都是薄冰,踏错一步半步……”
元昭转回头眨一下眼,与陆冶对视。
陆冶冷笑起来,声音低了一些,带着轻蔑与险恶的意味:“你输不起,十六郎,你忠心耿耿地给人当鹰犬爪牙,我们都在等着看。”
这又是心照不宣的一句。元昭自动在心里补完:等着看我的下场。
厅内的气氛凝固了,杯中茶烟袅袅,熏炉香气升腾,屋外一阵风吹过,印在窗纸的上的梅影摇动变幻,瘦长的枝桠像伏窗窥伺的鬼影。
这多没意思。元昭想:这么大的人非要争口舌痛快,幼稚。
刘瑕将茶杯放下,案几上“嗒”一声轻响,他进屋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但作为这间屋子里身份最高的人,他一有响动马上就会吸引其它人的注意。
刘瑕彬彬有礼地道:“陆公,丧家之犬,就不要吠了。”
陆冶的脸色顿时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