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
客气而疏离地送走了——或者说气走了——前男友,萧明玥率领亲卫在黑云沼中清了一波小怪,确保萧屿埋下的人马全被清除干净,又从毒沼中拽出不少雷火弹,引线还连在一起,只要点燃一处,整个黑云沼就要遍地开花。
这批雷火弹自有精于此道的亲卫来拆解,萧明玥袍袖一甩赶回他弟身边,夏云泽正给萧明暄换药,伤口止住了血,颜色也恢复正常。
说来惭愧,就在他跟呼延凛暗潮汹涌剑拔弩张的时候,采薇姑娘已经目不斜视地配好了对症药汤,一碗药灌下去,萧明暄面色红润,手臂肿胀全消,又成了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萧明玥悬着的一颗心放回原位,检点人马先撤出黑云沼,在这地方待久了,纵使提前服下解毒丸,对身体也会有影响。
其余事项,回营再做打算。
夏云泽想起先前他叫人回营报信让众人尽快拔营撤离,突然觉得脑袋开始抽痛。
先前是怕黑云沼雷火弹爆炸之后毒气漫延,现在虚惊一场无事发生,皇帝还养着病,这要白折腾一番惊了圣驾,他还得到君前请罪,编个靠谱的理由蒙混过去。
结果到营地一看,理由也不用编了,萧屿替他省了事。
玳王爷谋划许久,势在必得,直接双线作战,不仅在东献山埋伏了大批人马去截杀萧明暄,在营地也安排了刺客,并趁侍卫换班的间隙潜入帐殿中去刺杀皇帝!
那一晚正好是宸妃侍疾,那刺客身手了得,伤了十余名宫人,直闯到皇帝卧榻前就要行凶,宸妃拼死护驾,拖延了片刻待到侍卫冲进来才七手八脚地将刺客制服。
刺客当即咬舌自尽,宸妃受了些皮肉伤,惊吓过甚,回到自己营帐就病倒了,皇帝更是旧疾发作,咳得差点背过气去,侍卫长从刺客身上搜出一封书信,哆哆嗦嗦地呈到君前,结果皇帝看到上面的字迹,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来。
那是太子的字迹!
他刚提点了太子不要心慈手软,他的好儿子竟然反过来对付他这个君父?!
皇帝雷霆震怒,一道口谕下去,萧明玥一回营就被关押起来,弄得一行人满头雾水,连喊冤都不知道所为何事。
幸好何公公消息灵通,夏云泽这才知道有人弑君未遂,身上还搜出了太子书信。
又是太子书信!会写字就是惨,还不如剁手保平安!
萧明暄是吃过这种教训的人,去看了宸妃一眼,然后连衣裳都顾不上换就风尘仆仆地去向父皇求情,力证太子无辜,书信都是歹人栽赃陷害。
他方才问过母亲,以那刺客的身手,绝不是她一个弱女子所能拦阻,要真铁了心行刺,根本等不到侍卫赶来救驾。
看来行刺是假,牵连太子是真。
萧明暄经历了这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终于不再是个冲动易怒的莽汉,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跪在皇帝榻前述说情由——
“幕后之人以为我与哥哥不睦,才要费尽心机挑拨我们两虎相争,可是父皇膝下只有两位皇子,就算我们谁得了手害死对方,父皇也不可能真的降罪下来,反而还要回护,这并非是指父皇不爱我们兄弟,只是不能让皇嗣断绝的无奈之举罢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语气坚定:“唯一让父皇不能包庇的,就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那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要在东献山设伏杀我,同时把弑君的罪名扣在哥哥头上,若计谋得逞,父皇不仅痛失幼子,还要亲手废黜长子,父皇此时又在病中,如何撑得住?”
皇帝侧躺在榻上,呼吸短促,时不时要宫人拍打脊背才能顺过气来,他半闭着眼睛,听完小儿子情真意切的一席话,半晌不语,任由萧明暄跪得膝盖发麻,才低叹了一声:“慎之,你长大了。”
萧明暄低下头去,羞愧道:“是儿先前孟浪无知,险辜负了父皇一番苦心。”
皇帝干咳两声,声音带着沙哑痰音,道:“你既然笃信太子无辜,就去想、去问、去查,找出真凶,助他脱困。”
萧明暄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那我哥哥……”
“他未洗清嫌疑,还是待在帐中不要乱跑了。”皇帝想起他那个温吞儒雅的长子,又叹了口气。
那个儿子真是没有一处像他,柔婉又孱弱,还让太傅教得迂腐不知变通。
这些年来皇位传承的压力常使他夜不能寐,不立储君,群臣不满,立了储君,又实在让他引以为憾。
一向荒唐成性的小儿子若能改头换面,展露才干,他也不至于这般无奈。
“那我哥也太可怜了……”萧明暄本能要给他哥抱不平,皇帝却摇了摇头,挥手让他退下。
一个总让人觉得可怜的储君,如何承担治国理政之责?权柄交到萧明玥手中,他真能握住吗?这些年顺妃一系孜孜不倦地为太子造势,所图的,可不仅仅是从龙之功吧?
废黜太子,他确实不忍不舍,可是真让这样一个软弱的孩子登上皇位,这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