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朗好像执意赴死一样,即将带着他最后的秘密一起,去往无人知晓之境。
那故事仓促的结局令康教授日夜苦思。
既然没法从徐明朗那里得到答案,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他所听到的一切从头到尾誊写在白板上,再一遍遍梳理,希望能靠自己推断出真实的结尾。
假设人真的是徐明朗杀的,一般来说有了精神鉴定的机会,都会尽力表现得精神异常,来借此逃避死刑。可徐明朗却并未如此,而是讲了一个听上去就是编造的故事。
换句话说,徐明朗从来没想过为自己赢取活着的机会。
这才是康教授最困惑的点,因为凭这两天的接触,他有八成的把握,人不是徐明朗杀的。
那徐明朗岂不是要用性命去包庇真正的凶手......
!!!
康教授突然灵光一闪。
叶嘉雯根本就是想错了。
徐明朗当然想要自己被判处死刑了!因为正如他所说,这个世界都是游戏中的一环,只要他一死,周雪荣再开启游戏,那么一切就又会重新开始了。与之相比,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接受治疗才是生不如死呢。
想清楚这点的康教授也算有所收获,难得心情舒畅一回。当晚他给自己做了很丰盛的一餐,又开了瓶红酒庆祝。刚下肚两杯,在酒意微醺时,他qu哭了。
他竟然欣然接受了自己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个游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过去五十年的人生,经历的种种,不过都是大梦一场。
这天周三,距离鉴定报告结果出来还有三天,看守所内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徐明朗的辩护律师申请探监,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高大异常的中发青年人。他拎着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的都是棉衣棉裤,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在窗口前坐下来后,就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心绪不宁,而一旁镇静的律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小声和旁边律师商量开账户打点的事,律师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两人都等待玻璃内的铁门被打开。
片刻,门开了。
徐明朗穿着黄马甲,头发被剃成短寸,看上去整个人瘦了一圈,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手铐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律师拿起电话,言辞冷静、条理清晰的和他交代庭审的事,让他态度良好,争取缓刑。徐明朗垂着头,有意忽略玻璃另一端灼热的视线,敷衍的点头,看起来对这番话毫无兴趣。
交代完正事,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律师向一旁的周雪荣敲了敲表盘,提醒他要抓紧时间。
周雪荣接过电话,把手贴在玻璃上。眼前的爱人明明只有一窗之隔,却已隔却千里。想到这里,酸涩的眼就不忍描摹。
“哥。我想听听你说话。”
“我都挺好的,不用担心。”徐明朗平淡的回应。
周雪荣狠狠掐了一把腿,才把鼻口泛起的酸意压下去。
“对不起......哥,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徐明朗笑得云淡风轻:“说多少遍了,别老把对不起挂嘴边,说得跟我平时虐待你似的。”
周雪荣忍住哽咽:“朗哥,你知道吗?你就是个骗子。”
徐明朗这才仰起头看他,眼神沉静。
周雪荣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哥,我后悔了。我不该听你的,我应该留下来的......坐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
“嗙——”爆响被掩藏在厚厚的玻璃后。徐明朗手掌贴在玻璃上,目光狠厉,小声对着话筒说。
“你说什么傻话?!”
周雪荣捂着眼睛,痛苦不堪。
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听徐明朗的话 ,离开滨海,更恨自己一无所获,没法将他带离苦海。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希望在徐明朗割腕放血前就拦住他,又或者把自己的双耳堵住,不去听那些美好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