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康教授起了个大早,想到接下来的会晤,他便精神百倍。不到九点,他就出门了,抵达派出所的时候刚好九点半。
一年四季永远光线灰暗的审讯室里,他再次见到了徐明朗。
调试好摄影机,人员各自就位,康教授接着脱外套的空当用余光观察徐明朗。徐明朗的眉眼被头发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神情,他下颌长得窄长精致,康教授说不好那是不是为了更上相而做过什么手术,上面钻出些胡茬来,有种矛盾鲜明的颓废。
康教授照例先打了招呼,又聊了两句天气,避免太过唐突的开场,也能够缓和气氛,更好的“沟通”。
但徐明朗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康教授身后做记录的警员训斥了他,要他乖乖配合鉴定,不然视为自动放弃鉴定结果。即便如此,徐明朗还是一声不吭。
“康教授,你看这.......”警员无奈的说。
康教授摆了摆手,看着对面的青年说:“看样子你对鉴定结果并不在意,对吗?”
徐明朗还是沉默。
康教授自顾自说:“其实你原本是没有这次鉴定机会的,那样你就会直接被判死刑,是你的家人向司法机关提出的司法精神鉴定申请,因为他们不相信你会杀人。”
“你知道这一切背后的艰辛的?你的父母已过知命之年,却要接受自己孩子的死亡,再用剩余的一生去承受他人的非议。”康教授说的话句句戳人心口,但脸上还是挂着亲切的职业化笑容,他观察徐明朗细微颤动的嘴唇,话锋一转,“面对你父母为你付出和承受的一切,你还能说上一句‘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徐明朗,你没有心的吗?”
低压的气氛下,徐明朗终于松口说:“你聊爆了。”
后面做笔录的警员笔都顿了。
康教授抬了抬眉毛。
徐明朗继续说:“昨天你说自己看过周雪荣的处女作,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吧。”
“是的。”
徐明朗抬了抬嘴角:“五年前‘游戏’还没有开始,你是怎么知道的?”
康教授完全搞不懂对方再说什么,却没有表现出来,青年将这解读成一种默认。
“你瞒不过我们,这里根本不是原来的世界,只不过是你游戏中的最后一关。”青年的目光变得有力而尖锐,双拳击打桌面,铐子跟着稀里哗啦的响,“我们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因为我们身边的所有人......他们变得那么僵硬,那么不自然......我们在他们眼里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游戏开始之后,你把人当成什么?你的傀儡吗?”
“我昨晚想了很久,这个世界是梦境的最后一关。而你却突然冒出来,说你看过小雪五年前做的雕塑,可是那时游戏还没有开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就成了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参与过我们过去的人。”
康教授糊涂了:“虽然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影响我看过他的作品的这一事实。”
徐明朗带着手铐鼓起掌来:“那么你的存在就违背了魔方的规则,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青年咬牙切齿。
“你根本不是什么康教授,你是魔方使者!那个偷窥着我们,操纵我们人生的幕后黑手!”
走廊里,高个儿警员拧着眉头抽着烟,注视着眼前的单向玻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脏字。康教授讨厌烟味,出于礼貌他还是忍住了扭头的冲动。
玻璃内,青年的头被做笔录的警员按在桌上,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响。嘴里的嘶吼渐渐变得干哑,让人怀疑他再这样吼下去喉管都会爆开。
抽烟的警官看得直摇头:“太疯了,这演技直接甩流量小生十里街开外。”
康教授看着青年若有所思,就在不到十分钟前,徐明朗还是死气沉沉的,可为什么一听到他看过周雪荣的作品时会变得那么激动?
康教授不明所以,更不知道什么是“无眠者”,反问道:“你是说,我不是康教授,而是那个在背后操纵你们的人?”
徐明朗用轻蔑一笑当做回答。
康教授回:“我以前见过周雪荣。”
徐明朗有长达十秒没有任何动作,像时间静止那般,时间一到他才解除咒印,说话的时候下巴上的胡茬也跟着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