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车上,根据导航仪,开车前往宏悦中学。
苏仰一打方向盘,转进偏僻的马路,远离着烦嚣拥挤的商业区。
孟雪诚说:「宏悦中学出过不少事,逼疯了不少学生,我小时候就听说他们学校有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而跳楼自杀。」他瞄了一眼苏仰,说:「我爸小时候就爱吓唬我,说我不听话就把我送去那个学校。」
苏仰:「你是不想去,但是外面多少人争破了头,为的就是状元工厂这个招牌。」
「状元工厂」的招牌可谓是受尽家长的喜爱,学费贵一点都无所谓。而且宏悦中学的特点是全封闭式教育,对于那种没时间带孩子的父母,又想自己孩子成绩好,干脆把他们往学校里一塞,之后的事情全看学校,自己只负责掏钱交学费。在里面读书的孩子每天都是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每天五点半起床,十点半熄灯,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生活的圈子只有这么几个小小的地方。
宏悦中学的教育方式自然有很多争议,不少专家直接点名批评这种填鸭式教育,完全忽略了学生们的心理健康,单纯把他们当成巩固招牌的工具。
很多学生都因为坚持不下而选择中途退学。相反,能坚持下去的话,多数都有好的收获。大部分从宏悦中学毕业的学生在接受采访时,都哭着感激学校,让他们成绩进步,让他们考上好的大学,没有辜负自己,也没有辜负父母,辛苦点也值了。
拐进另外一条马路,一辆救护车从他们旁边经过,随后停在红路灯的对面。孟雪诚习惯性地循着救护车的鸣笛声看去,眼神往上一扫,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凝住了。
临栖市第三人民医院。
孟雪诚说:「吴娇因为抑郁症在市三医院持续接受了一年的治疗,你记得秦归说她是哪所高中毕业的吗?」
苏仰一愣,把目光投向这所颇为残旧的医院,低声答:「开成二中。」
孟雪诚伸手一指:「市三医院的精神科很有名吗?」
苏仰心里升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他知道孟雪诚在怀疑什么。市三医院的综合排名在临栖市根本不够看,精神科更不出众,可开成二中距离市三医院来回至少三个多小时,吴娇的父母根本没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大老远带吴娇来这里看医生,甚至还坚持了整整一年。
孟雪诚特地打开吴娇的个人资料,上面写着吴娇是走读生,家就在开成二中附近……像吴娇这种需要长期服用药物,定期复诊的,为什么不选一家就近的医院?孟雪诚又查了一下资料,开成区不缺有名的精神专科医院,在吴娇家附近就有其中一家。
为什么他们要挑一家距离自己家很远,而且水平非常一般的医院?
孟雪诚给秦归发了条消息,让他查一查吴娇的学历有没有被修改过,在这之前,孟雪诚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怀疑死者的学历有假,可一旦有了钟夏的例子,他不得不起疑心。
这时,导航仪发出了声音,提示他们即将达到宏悦中学。
孟雪诚远远地看着学校,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墙壁,他好像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监牢,密不透风。
蔡霏是宏悦中学资历最高的三名老师之一,接近五十岁,任教宏悦中学超过二十年。她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嘴角下弯,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光是坐着都能让人发寒。
蔡霏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沙哑:「你们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两位?」她的措辞虽然客气,可是从她的表情和语气分析,并不如表面那么友善,更多的是不耐烦。
苏仰神色淡淡,他将钟夏的照片从文件夹里抽出,放在蔡霏面前:「钟夏,九年前被你们退学,蔡老师还有印象吗?」
蔡霏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镜腿往上一抬,身体微微往前倾,眯起眼睛把焦点聚在照片上。照片中的钟夏已经成年,头发整齐地梳着,穿着运动服灿烂地笑着——那是他大一时候的照片。
蔡霏将眼镜重新归位,慢慢开口,声音冷冷的:「嗯,有点印象,怎么了?」
「据说他曾经在学校对女同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蔡老师真的只是有点印象而已吗?」孟雪诚特地强调了「不好」这两个字,语调耐人寻味。蔡霏脸色随即冷了几度,她扬起下巴,那双涂得鲜红的嘴唇再次动了起来:「首先,我们学校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校的学生向来自律,恪守规矩,当然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警官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其次,钟夏同学离开我校很久,记忆模糊是自然的,毕竟我们当老师的,每天都要想着怎么照顾学生、怎么把课讲好。」她拍了拍自己的头:「旧东西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孟雪诚听她说完,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他往椅子上一靠,歪头靠近苏仰,眯起眼睛等待夸奖:「怎么,还行吧?」
苏仰轻轻一点头:「嗯,不错。」
蔡霏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静静拿起泡着热茶的保温杯,刚递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见苏仰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啊……」他重复了蔡霏说的话,目光透出一点寒意:「原来钟夏不是骗了女同学的钱吗?难道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蔡霏彻底顿住了,她这反应过来刚才那人说的是「对女同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却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反倒是自己……
蔡霏搭在杯耳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咳了两声后竭力镇定下来,她说:「举个例子罢了,同学们之间连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其他的举动了,骗钱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