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搭在桌上的腿放了下来,椅子下的滑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吱吱呀呀,桌后的人微微俯身,伸来一只手。那只手肥胖,手指短粗,骨节被软-肉挤压得只剩下一个微陷的小坑,手背饱满得像只发面馒头,浑圆的手臂在本该光滑熨帖的西服外套关节处绷出一道道褶子。
他把唐敏放在桌上的盒子拿起来,略显笨重的身体砸回椅子里,动作极不自然地扭动了两下脖子,随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靠在椅子里拆起了盒子,头也不抬,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厌烦:“你爹是猪吗?这么肥,真恶心。”
对面的唐敏嘴唇咬得泛白,死死盯着他,片刻后,她缓慢地吐了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我爸呢?”
“嗯?”他把盒子里的口红倒出在掌心里,闻言抬起头,看着她愉快地笑了起来,“现在我不就是你爹爹吗?”
唐敏攥着的拳头紧了紧,泛红的眼眶努力噙着打旋的泪,对面的人笑得更开心了,他把手里的口红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胭脂,这个要怎么用?”
唐敏死死盯着他,重复:“我爸呢。”
“哎,你好烦啊,”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帮我打开我就告诉你。”
唐敏绷紧了下颚线,伸手拿过口红,拔下盖子。
“呀。”他惊讶地看着膏体从金属管里慢慢旋出来,伸手接过来,“直接涂就可以了吗?”
“嗯。”
他扒开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下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动作生疏地在嘴唇上涂了起来。
微弱暗淡的烛火在书柜玻璃上映出大片晕开的红色,女孩单薄纤瘦的身影融在摇曳的红烛中,她微嘟着嘴,对着镜子左右打量了一会儿,细长的柳叶弯眉微蹙,不甚满意地说:“跟你那天涂的不是一个颜色吧?怎么这么红。”
“是。”唐敏往他血红的嘴唇上扫了一眼,“涂薄一点。”
他耸了耸肩,学着刚才唐敏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口红旋回去,盖好盖子,装进口袋里。
他抱起腿上身体僵硬的垂耳兔,捏着它的耳朵,放在眼前,操着粗犷的嗓音嗲里嗲气地问:“小兔子,好看吗?”
唐敏神色复杂,实在不忍看他人占用着自己父亲的身体做这种诡异的举动,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声音微冷:“我爸呢。”
“我哪儿知道。”
唐敏蓦地抬头看着他:“你!”
他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把兔子抱回怀里,摸着它头顶柔软的绒毛,悠悠道:“我也是第一次上身呢。你爹爹兴许是死了吧?或者正在哪儿飘着,谁知道呢。”
唐敏浑身的血液陡然向头顶冲去,手指冰凉得没有了知觉,脑袋里嗡嗡作响,靠着撑住桌子借力才没能让身体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