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大晚上的好不容易有个司机接单,还是从城南过来,差不多得等上半个小时。程翊在附近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买了点药,又拐去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两个人在人行道旁边的长椅上等着。
程翊拿吸管把柠檬茶扎开,塞进时辙的左手里,然后从塑料袋里找出碘酒,低头拧开盖子,说:“手。”
时辙盯着手里的柠檬茶,慢慢举起手,把吸管叼进嘴里,小口嘬着。
程翊撕开棉签的包装,取出棉签沾了碘酒,伸手拽起他的右胳膊,把他的手拖到灯明处,看着他手指上黄澄澄的水泡啧了一声,说:“忍着点啊。”
时辙含着吸管没出声,偏头看着他。
沾着碘酒的棉签触碰到烫伤处时引出一阵辛辣刺痛,却没在时辙脸上牵起什么表情,反而是程翊先皱起了眉头。
“不疼。”时辙说。
程翊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帮他涂完了碘酒,伸手把棉签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没好气儿地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你是不疼,你傻,怎么做个镯子还能把手给烫了?”
“赶时间。”时辙说,“你打电话了。”
“......”程翊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只好闭上嘴,拿起烫伤膏往他指腹上挤了黄豆大小的一粒,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揉开。
等他帮时辙上完了药,时辙把手收回自己的膝盖上,垂下来的目光有点发直。
程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扭头看了看他,说:“谢谢啊。”
时辙抬起头,程翊解释道:“礼物,谢谢啊,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东西。”
“你戴吗?”时辙突然问他。
“嗯?”程翊愣了一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盒子,说,“戴啊,当然戴,我现在就戴。”
程翊把袖子往上撸了点,打开腿上的小盒子,从绒布里面拿出那支银镯,银镯的圈好像有点大了,套上去不费力,但他总觉得自己一甩胳膊就掉了。
他摇了摇手腕:“好像有点大?”
“开口的。”时辙说,“可以捏紧。”
程翊抬起胳膊,把手腕放在眼前看了看,问:“能捏吗?不会断吧?”
时辙把他的手腕拉到面前,手指按住银镯两侧,微微发力,把镯子捏紧:“不会。”
程翊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拨动着镯子调整位置,目光微抬,时辙目光专注地凝在他手腕上,纤长的睫毛微垂。程翊轻轻张了下嘴,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又只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在时辙家胡同口下车,刚往胡同里走了没几步,第一家养在院子里的狗就对着大门狂吠起来。
时辙的步子微滞了一下,旁边的程翊轻轻在他后背上推了一下:“放心,在院子里。”
程翊刚跟着时辙进到院子里,就感觉到后背莫名涌上一阵凉意。
时辙家的院子不大,靠墙角有棵不知道长了多少个年头的老槐树,树干有成年人双臂环抱那么粗,繁茂的树冠遮去院子里的半边天。
程翊在心里卧槽了一声,虽说他对风水不在行,但是跟着个半吊子风水先生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多少也能看出点不对劲儿。
院子常年背光,自然属阴,正如永宁中学里那栋窗户封死的老教学楼,都属于‘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程翊觉得自己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他抬手蹭了下鼻尖,强行压下心里那点别扭的感觉,抬头就看到客厅的窗户亮着淡淡的暖色光线,他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时辙:“你家人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了。”时辙把院门插好,“留了灯。”
“真幸福,你妈还给你留灯。”
“不是给我留的。”
“啊?”程翊扭头看了看时辙,时辙伸手将客厅门帘掀开,迈过门槛进去。
程翊正抬腿跟上,迎面就看到一张漆了红木的供桌,他诧异片刻,迈步进来,这才明白时辙刚才那句“不是给我留的”指的是什么。
面前两盏常明的电子供灯立在黑白照片两侧,仿真烛台的灯罩里透出橘得泛红的荧光,导致映在照片上,给男人的笑容覆上一层阴测测的滤镜来,几部旧港片里落俗的恐怖桥段几乎是立刻就在程翊的脑子里播放起来。
程翊不自然地蹙了下眉,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愈发加重。
今天出门没带老头儿给他留下的东西,程翊那颗心也有点落不到地的不踏实,还没等这股难受劲儿过去,他赶紧在心里骂自己,呸呸呸,没事儿净瞎琢磨点不着调的。
时辙伸手打开了客厅里的大灯,程翊这才注意到照片上的男人长相上与时辙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眉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时辙不是会这样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