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撞钟。”楚信笑着摇头。
明恕又道:“而且对于你的师兄弟,你了解得未免也太清楚了。”
楚信思索了一会儿,“我看破红尘,去海镜寺当和尚,就算我自己对寺里别的和尚没兴趣,我家里也不放心啊。不查个清楚,我伯父怎么会放任我在海镜寺生活。”
“这倒是奇怪了,你伯父楚林雄查到海镜寺的僧人个个可疑,还放心将你丢在海镜寺?”明恕说:“这个逻辑我是无法理解。”
楚信眉间隐隐显出一丝迟疑,随即摊开手,“事实就是这样。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如果怀疑杀人的是我,那就慢慢儿查,用心去查,我敢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向我的家族请求帮助。”
与滔滔不绝的楚信相反,俗名殷小丰的悟念一脸麻木,说得最多的是“阿弥陀佛”。
“他上次就这样!”方远航说:“跟听不懂话似的,不管我怎么问,他都给我来一句‘阿弥陀佛’。”
“殷小丰不愿意开口,这倒没什么,自有线索帮他‘说话’。”明恕道:“现在大家要转变一下思维,我知道你们对僧人的第一认识都是慈悲,但海镜寺的僧人显然不是。窥尘身份不明,现在行迹不知,而另外五人各有各的阴暗面等待我们去挖掘。邱岷的死,一共有两个侦查方向,一是继续以邱岷为中心排查,这里洪传飞是一个重点,杀害邱岷的人必然跟踪过洪传飞,否则TA不可能那么巧就从丫头山带走邱岷。蓝巧。”
蓝巧应道:“在!”
重案组人手不够,东城分局女警中队已经应邀加入该案的侦查。
“邱岷你最熟悉,这个方向由你来盯。洪传飞也许会提供一些有用的讯息,如果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只有我们自己去挖。”明恕问:“有没有问题?”
蓝巧说:“放心交给我。”
明恕点点头,继续说:“另一个方向,我把它放在海镜寺。凶手有可能就藏在海镜寺的僧人里,但到底是谁,现在还无法判断。这里有个难点,就是海镜寺的僧人其实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五人。另外,海镜寺还有一些香客。这些人都熟悉祈月山,并且有机会去后院拿走工具箱里的铁钉。”
易飞插话道:“但如果考虑动机的话,还是海镜寺这五人的嫌疑更大。因为长期生活在祈月山里的是他们,因为邱岷等大V的推荐被打搅的也是他们。他们不动手,反倒是那些在外游历的僧人和偶尔前来的香客动手?这说不过去。”
明恕点头,“确实在理。这五个人的背景都必须摸清楚。另外,对窥尘这个人,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肖满举手,“根据禅房里的积灰判断,窥尘是在告知其他僧人自己将要闭关之后不久就从寺中消失的。禅房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所有东西都很规整,我个人更倾向于——窥尘是以闭关作为幌子离开海镜寺。”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方远航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瞒着所有人离开是打算去做什么?”
明恕道:“可能性很多,站在僧人的角度,他发现自己时日无多,找个地方了结自己的一生也说不定。但不要忽视一个问题,窥尘这个人身份不明,他是不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我都想打个问号。”
方远航一个激灵,“也许真正的窥尘早就死了,后来那个说要闭关的根本不是窥尘!”
众人立马讨论起来。任何案子涉及宗丨教,都会多一层神秘色彩,祈月山这两个案子又确实蹊跷,单独的线索不发散来思考不行,但发散得过猛,同样不利于案件的侦查。
明恕听大家说了会儿,道:“萧局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杀害邱岷和将邱岷分丨尸的是两个人,杀害吕晨赵思雁的是分丨尸的人,但我总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邢牧站起来,“我赞同萧局的看法。邱岷和吕、赵的尸检都是我做的,前者身上的锐器伤是死后分尸所致,由工具斧劈砍造成,后者身上的锐器伤是铁钉与尖刀造成。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伤,但从创口可以看出,凶手在动手时动作非常利落。这样一个人,你要说TA用手掐的方式杀死了邱岷,我觉得不符合行为逻辑。”
肖满压低声音对方远航说:“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咱们邢老师和小明盘逻辑了。”
方远航也压低声音,“邢老师挺好一人,你别埋汰他。”
“我埋汰他了吗?”肖满拍方远航的后脑勺,“称赞都听不懂,你他妈怎么给小明当徒弟的?”
“你最近别惹我。”方远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已经被几个案子磨坏了,万一我哪天控制不住,一拳就能让你这技术队员归西你信不信?”
“操丨了……”肖满本想继续怼方远航,一想这位兄弟最近确实是忙得够呛,便作罢,“行了行了,不惹你总行了吧。”
“那假设杀害邱岷与将邱岷分丨尸的不是同一人,情况就更加复杂了。”明恕道:“刚才我给出的这两个大方向其实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凶手仇恨并且只仇恨邱岷一人。但还有种更麻烦的可能是,邱岷是被凶手选中的一人,却不是唯一一人。”
易飞道:“连环凶杀案。”
明恕点头,“所以这个案子必须尽快找到突破点。”
会后,周愿叫住明恕,“明队,我已经详细查过秦可的上网记录,没发现有任何人在网络上关注她,她对自己的身份掩饰得很好,一般人无法通过她在网络上的发言判断她的真实身份。案发之前,她的周围也没有出现可疑人物。”
“那凶手更可能是从黄汇入手?”明恕迅速将思路从祈月山的案子调转到秦家的满门血案上,“黄汇不上网,通讯记录也没有疑点,凶手大概率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周愿自言自语道:“会是秦英吗?”
随着调查的进行,僧人们的底细渐渐被警方掌握。
洛城,“大爱”福利院。
“方平旭这个孩子……”老院长雍红已经退休,被问及方平旭时,仍是满脸遗憾之色,“严格来说,方平旭其实不算孤儿。他被送到我们院时,父母都还在。”
徐椿想到一种可能,“他的父母身在狱中?”
雍红摇头,“不,他的父亲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大哥。”
“这……”徐椿惊讶,“他的大哥强丨bao了亲生母亲?”
“当时什么说法都有。”雍红说:“那一家子没有父亲,方平旭的大哥是他母亲一手拉扯大的,能‘行事’时,他母亲还不到四十岁。警察去他们家调查过,两个人都说是自愿的。方平旭被送来时年纪还小,但都已经在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是个‘怪物’,每天将‘乱丨伦’挂在嘴边。”
徐椿问:“是谁把他送到福利院?”
雍红说:“他那个荒唐的妈。本来我们有规定,父母健在的孩子,我们不接受。但他们家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整个社区都知道方平旭的妈和自己大儿子乱丨伦,生下一个小儿子,人前人后说什么话的都有,方平旭从小被孤立,小小年纪,性格就已经很扭曲了。孩子是无辜的,我们考虑之后,就接受了他。”
“那方平旭的父母后来怎么样了?”徐椿问:“难不成将方平旭丢在这儿就不管了?”
“走了。”雍红说:“也有人说,老早就一起死了。”
徐椿皱眉,“您的意思是,他们失踪了?”
雍红找出记录本,带着老花眼镜翻看,“方平旭是四岁被送来,六岁时,他的父母突然不见。警察还来我们这儿了解过情况,但人一直没有找到。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承受不住外界的议论,一起自杀了。”
徐椿又问:“方平旭被人领养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
“是后来的事了。”雍红道:“一个富有善良的家庭,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孩儿,在知道方平旭的情况后,还愿意收养他,说是他需要心理治疗,待在福利院会加重他的心理疾病。那年头,有几个人重视什么心理疾病啊?真是很好的一个家庭。但不到半年,他们就将方平旭送了回来。这孩子,在别人家犯了罪啊……”
徐椿不解,系统里查不到方平旭的任何犯罪记录,即便当时方平旭只是个孩子,若真的犯了罪,记录上也不可能是一片空白。
“他杀死了养父母家的两条牧羊犬,企图杀死他的妹妹时,被家里的佣人发现。”雍红说:“当时他只有8岁,因为小姑娘没有大碍,他的养父母网开一面,没有报警,而是将他送了回来,说他们很抱歉,无法改变他。”
徐椿说:“于是方平旭就在福利院待到了成年?从8岁到18岁,他没有别的暴丨力举动?”
“我不知道。”雍红合上记录本,看向远处,“上初中后,方平旭就很少回来了。老实说,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他回来,他的父母不正常,他也不正常。和他待在一块儿,我总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对无辜的小孩子动手。”
首泉镇,派出所。
“周婷婷就是失足落水!”当年负责调查唐远妻子死亡的民警钱达已经离开公丨安队伍,在镇里开了家茶馆,此番被请回派出所,言语之间的抵触相当明显,“不是失足落水还能是什么?被人推下去的?当时我们查得清清楚楚,堰塘边没有第二人的足迹,谁推她?鬼吗?再说这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案子了,你们还想重新查不成?”
明恕查阅了当时的案卷,案卷本身没有问题,可钱达的反应却让明恕起疑。
钱达现在在首泉镇做生意,开的是茶馆,说白了却是麻将馆,做这种生意,就算不乐意和警方搞好关系,也不至于甩脸子。
钱达很紧张,紧张影响了他的处事态度。
若是当年的案子没有分毫猫腻,钱达至于这样?
明恕找到周婷婷的家人,其父母已经亡故,还在首泉镇生活的只有一个妹妹。
“我姐是被害死的。”周青青愤愤不平,“我姐从小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那堰塘离她家那么远,又那么偏僻,她怎么会去堰塘?那些警察收了好处,帮唐远脱罪,说我姐是意外落水,放他娘的屁!我姐就是被唐远给害死的!”
两案并行,林皎给明恕打来电话,“明队,你现在有空来一趟心理研究中心吗?”
明恕正在首泉镇,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
林皎说:“你上次让我探查秦绪的心理世界,我现在发现了一些事。但我对你们正在侦查的案子了解不深,秦绪潜意识里的那些意象对你们来说有没有用,还得你,或者易队亲自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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