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午后,初夏的阳光仿佛汽化的水晶降落在水泥路面上,透明的凉风拂过人们的发梢。但这样的天气,一所清一色红砖搭建的校舍却传出震天价响的吼声:
“杨阳!!!”
“我在这里。”
回答的是一个相当慵懒的中性嗓音,语尾拖着一丝不耐,更显得漫不经心。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像是我请你来办公室的!也不想想你刚刚干了什么!”有着惊人音量的班主任火冒三丈地将一本漫画狠狠扔在桌上,瞪视气得她差点脑溢血的罪魁祸首。
站在她面前的学生乍看像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男孩,齐脖的短发,俊秀的脸蛋,剑眉薄唇,只有翘挺的鼻还带点女相的可爱,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眸黑漆漆的毫无杂色,定定注视惨遭蹂躏的爱书,闪过心疼的光芒。
显然学生的沉默没有让班主任的怒气降低,继续数落:“明明不笨,为什么每次考试就是进不了前三名?你想过原因没有?就是因为你老看这种东西!”
什么叫这种东西啊?杨阳在心里嘟囔,嘴上却表现出良好的悔过态度,因为她知道争辩也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漂亮话,班主任还是消气了:“真的知错了?”
“是。”
“不会再犯?”
“……是。”这次的回答迟疑了一瞬,杨阳盘算着下回要小心,决不能再让那个不可靠的家伙把风。班主任满意颔首,良心发现地挥手:“回家吧。”
杨阳走出两步,回过头:“老师,可不可以把书还我?”
“嗬!你还想讨回?”班主任一听又来气了。
“这书是我借的。”杨阳既是陈述事实,也是编排理由。班主任斜睨她,半晌,眼里浮起狡诈的光:“可以还你,但你得答应期末考进入全班前三名。”杨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暗骂友人害自己落到这么进退两难的地步,只好答应。
杨阳长吁短叹地走出办公室,在心里诅咒强迫她定下约定的老处女班主任,正想回教室,一个悦耳的声音唤住她:“小阳。”
同班好友柳轩风温和秀丽的脸庞满是同情,关怀地望着她。背后探出颗脑袋,瞧了瞧,立马缩回去。
黑眸冷光一闪,杨阳大步上前,将眼见苗头不对,想开溜的人揪到身前。
“哇啊!”
“小阳!”
惨叫和劝阻同时响起,杨阳瞥了眼轩风,温言道:“你别插手。”转向另一人时却换了张面孔,发言也字字冷彻心底:
“严昭霆,你是特地来向我负荆请罪的吗?”
“才没有!我又没犯罪!是你自己……”
昭霆的抗议在瞧见对方沉冷的脸色时噎住,虽然她的运动神经比这个青梅竹马发达一百倍,可是不知为何,一见杨阳冷峻的神色,心脏就直打鼓,十五年如一日。
“你死鸭子嘴硬或推卸责任都随你,不过,今后你是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任了。”
诧异友人的生气程度,昭霆垂头丧气。轩风习惯性地调解:“别这样啦,小阳,你明知她贪睡,一开始就不该信任她的。”杨阳叹气:“有道理。”昭霆大叫:“轩风!”
“行了,我去帮英语老师改考卷,你们快回去吧。”
“你也真辛苦,初三了还帮她做牛做马。”杨阳由衷同情。轩风笑靥如花:“有便宜占的,拜啦。”杨阳看着她的背影扬唇:“嗯,聪明。”昭霆一头雾水:“什么聪明?”
懒得理她,杨阳径自回教室拿了书包,回家顺便还书。昭霆沮丧地跟在后面。
“阳,别气了啦,我道歉还不行?”
白了她一眼,杨阳认命地道:“算了,认识你算我倒霉,一顿肯德基。”昭霆喜出望外:“ok!”
走到楼梯转角时,昭霆突然皱起眉:“阳,你觉不觉得……”一言未毕,杨阳惊呼了一声,瞪视脚下。
两个魔法阵凭空浮现,下一秒,她们被抛进无边无际的黑暗,失重感包围全身,宛如晕旋的感觉不断冲击着每一根神经,下意识地抓住彼此。蓦地,杨阳一颤,一股被窥视的寒意在背部流窜。
狩猎的,眼神。
阴影中,妃色的薄唇牵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纤细修长的手指描绘出复杂的图案。
与此同时,光之漩涡包裹住两个少女,将她们吸入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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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打量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兰冰宿的心里涨满困惑。
放学后,她和往常一样搭对街的公车去补习班,半途顺手捡起一堆垃圾——她难得这么有公德心——就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正怀疑是不是被哪个醉酒司机撞了时,看见眼前出现五扇门,其中一扇蓝色的徐徐打开,将她吸了进去。
“难道是绑架?”
冰宿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品学兼优,一直在重点学校长大的她,从未接触过幻想类的书籍,所以对这类非现实的事态,完全没有处理能力。
她的身高一米六十三,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容貌也极为出众,有俄裔血统的她和所有的混血儿一样,有一张立体的丽容,茶色的秀发和墨绿的瞳,加上冷漠的气质,十足“冰山美人”的表率。
在旁人眼中,她是个一帆风顺,进了社会也会畅行无阻的精英份子,冰宿自己也这么认为,因此她从来没想到,平日敬而远之的怪力乱神,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卡!房里唯一的两扇门突然发出轻响推了开来,冰宿绷紧身体,却见推门者立即闪到一旁,恭谨地迎进两个男子,然后关上门。
前面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长的很英俊,神色却冷峻之极;冰蓝色的双眼锋锐如刀;淡金色的短发下是一顶漆黑的额冠,中央的红宝石冷光流转;衬以金线的黑色长衣适宜的贴裹住他英挺的身子,散发出沉肃威严的统治者气息。
跟在他侧后方的男子更年轻,才二十来岁,有一张在女性中也极为少见的绝色脸庞;他没有黑衣男子冷峻的神情,挂着超然的微笑;黑亮的长发打成辫子垂在身后;服饰是缀有银线的白色长袍,肩披淡紫色的真丝披肩。
呆了两秒,冰宿有些恼羞地收回视线,虽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男子,还一下子出现两个,但看到傻眼还是太丢脸了。
黑衣男子也毫不掩饰地打量她,在主位坐下,白袍青年侧立一旁。从两人的神态和位置,冰宿判断他们是主仆,心里疑云更深。
“首先,对不经主人允许的邀请,表示歉意。”
和外表一样,黑衣男子的声音清冷低沉。冰宿挑了挑眉:“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比如原因,赎金?”
“赎金?”黑衣男子一愣,白袍青年扑哧笑出声。
“这不是绑架。”神色微沉,黑衣男子纠正她的误会,“我甚至没料到来的会是你这样的小女孩。”
这回轮到冰宿茫然:“你说强行邀请,又说没料到是我?难道是无差别绑架吗?”
黑衣男子脸色更阴沉:“我已经说过不是为钱,请不要再使用这种污蔑的词语。”他瞥了眼刚止住笑的白衣男子,道:“法利恩,你把事情跟她交代一下吧。”
“是,陛下。”法利恩恭敬一礼。(陛下?冰宿哑然地注视黑衣男子,尽管他的确很有统治者的气质,可是中国没有皇帝几百年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王?自封的?)
更让她惊讶的情景还在后面:法利恩挥动一柄造型怪异的杖子,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杖头的宝石发出耀眼的蓝光,在房间中央凝聚成型。
那是幅立体地图,下方是平地,上面有栩栩如生的景物,中央耸立着一座通体雪白的山峰,其正上方悬浮着一块奇异的浮游陆地,相同的还有四个,分布在不同的方向。
“如您所见,这里是异世界,我们将您从地球召唤过来,是有事相求。”
“异世界?”冰宿呆呆重复,不得不接受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眼前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证据,“也就是外星球咯?”
“您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反正这里不是地球。”法利恩微微一笑,将手中玉制的法杖指向其中一座悬浮大陆,“这是伊维尔伦,也是你现在身处的地方——而上首的这位,就是我城的城主罗兰-福斯。”
黑衣男子点头为礼。茶发少女定了定神,道:“你说有事相求,我一个普通的初中生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地方?”
“这说来就话长了,一万年前,您的祖先不知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和一位贤者携手创造了一枚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宝石,挽救了我们世界的灾难,所以……”
“宝石?还挽救灾难?这太可笑了。”冰宿啼笑皆非。法利恩没有介意她的打断,还是挂着圣职者特有的温和浅笑:“说它是宝石不太正确,其实是魔力的结晶。至于魔力,是魔法的本源,我们世界的技术,和地球的科学一样。举个例子,这个地图,就是一个幻象魔法。”冰宿噤声,一时无法消化观念的冲击。
“容我再说下去,我们称呼那块宝石为[满愿石],因为它的力量大到能满足任何愿望。但是在危机解除后,您的祖先就带着满愿石消失了……”
冰宿再次插口:“你们是要查问这东西?很抱歉我不知道,听都没听过。”罗兰微微皱眉,不满她的失礼。法利恩还是笑着,没表现出一丝内心的想法,语调更是平静无波:“您误会了,陛下召唤您来,是想请您作为[满愿师],安抚民众。近年来,我国的情势很不稳定,大家不安之余,就开始怀念英雄辈出的过去,圣贤者——那位贤者也留下预言,说世界动荡时,会有您这样来自异世界的救世主平息灾难、恢复和平。”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冰宿耙了耙刘海,感到十分疲惫,只想找个地方静静思考,吸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再怎么冷静,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初中生。
法利恩面露体谅,看向身旁的主君。罗兰开口道:“你似乎也累了,我让侍女带你下去休息,下午我们再继续商讨。”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