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国·春——
“陛下和杨阳失踪了!?”
雷瑟克放下手里整理到一半的文件,震惊地平视棕发的报信者。
“嗯。”肖恩的神情交织着无计可施的恼恨和忧心,“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们!雷瑟克,你帮我出个主意……”以他的性格,应该一见没人就急得团团转,然后冲到魔族的舰队大肆找人。但多历忧患的他已经学会了冷静,魔族的实权者是维烈,而他知道友人黑之导师时期的模样,那是绝对的六亲不认。他这么做,只怕还没见到菲莉西亚,就被逮住了。再者,他也找不到魔族的主舰。
维烈派遣在地球大气层内外占据制空权的只是一些巡洋舰和小型驱逐舰,主舰队埋伏在太阳系外,有隐匿装甲,还散布了绝静状态的智粒子隐蔽,即使神圣器也看不透。
留守艾斯嘉的军务长沉思了一下,道:“肖恩,别慌,你尽量把地球的情况整个描述清楚,尤其是陛下和杨阳失踪前后的经过,也许会有线索。”思慕的人和效忠的主君相继落难,他更不能自乱阵脚。
肖恩点点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完后,做了个召唤的手势:“我有个人质。”
空中裂开细小的空洞,传出冻结灵魂的森寒气息,[天杖]的绝对空间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子掉落,穿着魔族的银白色高级军官服,粉色的羊角辫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和她全身一样,冻了层凛凛寒霜,四肢还缠绕着灰白色的雾气。
雷之幽鬼伍兰夫·米路·罗达丝**着,慢慢恢复意识。她如果待在舰上,也不会有此一难。但是和那次被魔王陛下逮到一样,她又死性不改偷偷驾驶飞艇出去猎杀人类,于是被路过的肖恩逮个正着。
才逃出魔法神的牢笼,又成为他弟弟的阶下囚。
“呜呜……我要杀了你。”伍菲才睁眼,就口齿不清地威胁,试图用电力脱困。但是天杖的力量连当年魔界宰相的异能都挣脱不了,何况她。
结果伍菲只能甩出她的万用招牌:“该死的蝼蚁,我会叫维烈哥哥收拾你们!”
“他还在你们魔族的地盘上,要来这个乡下地方有点儿费周折。”肖恩冷淡地扫视她,失忆时他不知情,对敌人友善,如今想起了过去,又目睹魔族对地球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对这个恶毒的女人有好脸色。
“不好意思让你迂尊降贵,我们这儿不懂招待客人的高贵礼仪,全是些简陋土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肖恩一脚踩在俘虏背上碾了碾,让天杖加大了对她精神刑罚,直接准备催眠审讯。
雷瑟克也没有介意肖恩的暴行,如果这个大难临头的时刻还讲什么仁义礼节,那就是脑子僵掉了。
他们很顺利地盘问出魔族入侵地球的前因始末,但其中并没有有关诺因的部分……也许杨阳有一点。
“那个杨阳恶心死了,她怎么能算维烈哥哥的女儿!她只是爬虫,复制体!一个多余的垃圾!维烈哥哥是唯一的,他才是我们摩耶的王!又听话,又温柔,什么要求都会为我们办到,就像中枢电脑索梅亚一样,维烈哥哥最好了。”催眠状态下,伍菲一股脑倾倒出对宰相之女的种种厌恶鄙视,并习惯性地称赞魔界宰相的为人品性。
“怎么这样?”雷瑟克不知道杨阳的出生,惊讶她的评语。肖恩蹙着眉,注意到另一个部分:“维烈对你们而言,就是一件好用的工具吗?”
“……”伍菲茫然地注视他,不是不理解,而是觉得他在说废话。因为这个词也许不合经过修饰的美化用语,却符合事实。
“哼,难怪他会这样。”肖恩挑了挑眉,却听得伍菲像被大人错怪的小女孩般,委屈地咕哝道:
“维烈哥哥也是复制人嘛……”
这是她童年偶尔从科学院听来的秘密,从那以后,对魔界宰相的感情不变,内里却有个地方悄悄变质了。
那时,她还将这个消息好玩地告诉所有不知情的人:艾尔、弗雷德、菲亚斯、卡蒂丝……摩耶的每个人。大家都很惊讶,觉得很有趣,去问维烈。那时,年少的科学家之子已经听闻了,没有生气,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深深印在伍菲脑中,就此定格。
伴随着魔界宰相的印象。
所以,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了所有人?”
“维烈哥哥又没怪我。”
肖恩眉峰紧蹙,良久,淡淡地道:“我要是他,总有一天,杀了你们。”
把伍菲一脚踩晕,他转向雷瑟克:“不去管维烈,他和魔界的恩怨,哪怕要算帐也是他的自由。但是我们的问题没解决,魔族要把地球毁了打开通往始源之海的通路,我们一方面要阻止他们,另一方面也要找机会和他们接触。杨阳总归是维烈的女儿,他应该知道她的下落,那么诺因的也知道了。”
雷瑟克点点头:“我有个设想,肖恩,和地球政府交涉,取得他们的帮助。这次恐怕要麻烦那位杨唯先生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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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耶座舰·皇帝——
黑发科技者和前线指挥官开启私人聊天视窗,立体投影使身处两艘星舰上的他们就像对面而坐。
弗雷德看着友人,他手里捧着一颗苹果。
晶灿的,艳丽的,鲜红的果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宰相喜欢苹果全摩耶都知道,但此时弗雷德看到那只苍白的手捧着它,莫名的想起地球的一个传说——罪恶之果。
维烈拿出水果刀,稳稳地削苹果,手势流畅蜿蜒而从容不迫,他拎起完美的头尾对称,完全不断裂的苹果皮,新奇地道:“啊,我想起拓扑学的一个定理。”(注:世界七大谜题之一的庞加莱猜想,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查)
“维烈。”弗雷德感到自己的额角迸出了青筋,“你一点不担心你女儿吗?”
“我担心啊。”维烈没好气地道,另一个他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可不是一丁半点。看出他的焦躁,弗雷德缓和神色:“别怪菲莉西亚陛下,我也不赞成你冒险。”奇怪的是,比起友人之女,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诺因殿下更担忧。
黑发科技者轻轻摇首,神情恢复了温文尔雅,继续用稳定的动作把削好的苹果分成小块。
“没有行动的感情就是自我满足。对现世负离子的排查已经开始了——恶魔的愿望是回归这个正能量位面,席恩又把他们的老巢搬了过来,只要宇宙没落到溃灭边缘,他们就会恋栈着不走。等我把七领主一一逮住用刑,总有一个或几个会醒悟过来:比起对主君的忠心,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那么杨阳的处境,自然会比现在好。”
弗雷德暗自惊讶友人的举动如此雷厉风行。与之相比,维烈的语调还是那么柔软而温存:“那孩子可能很害怕,而基因是比使命送达更阴魂不散的东西,所以我会送点应急的用具过去,表达我一片拳拳之心。”
“既然你能找到她,何不用空间异能,把她和殿下都捎回来?”
高分子陶瓷刀叉起一块苹果,维烈细细嚼完,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异能太粗糙了,不符合我纤细的审美。”弗雷德嘴角抽了抽,他觉得,维烈越来越奇怪了。
果然是久久没找到基连叔叔,他有点抓狂?
“有句话叫什么?地狱空空如也,所有恶魔皆在此。”白衣青年轻笑,黑眸闪过妖异的华彩,“弗雷德,智力其实是个矢量,智慧才是绝对值。而每个人内心,都有这把标尺。”
总有人无时无刻都在试图逃避,但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它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你想说什么?”弗雷德一怔,“维烈,我早说你不用在意和基连叔叔的智商差距……”黑发科技者轻轻一笑。
“不,他是聪明人,有的人的确蠢得无药可救。好吧,我们商量一些正事,有件事陛下没说错,我必须坐镇这里。”
“为什么?”弗雷德不解。在他看来,地球已是探囊之物,旧神不足为虑,七领主投鼠忌器,没有事物再能威胁魔族。
维烈快速插起苹果往嘴里送,身体强化后,他的神经反射速度也相应提高,所以动作虽快,却不损及他温和闲雅的气质。
全部均等大小的苹果块都被品尝完毕,酷爱苹果的魔界宰相才道:“不要小瞧众神,弗雷德,旧神是没什么力量了,但席恩的手下可不是蠢材,他们一定会给我们来个惊喜。”
话音刚落,整个舰队的警报鸣响,维烈愉快地笑了起来。
“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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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大科学家艾伯特·爱因斯坦说:当人类开始为了自己以外的人活着时,生命的意义才真正开启。
而我是颠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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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元宇宙的地狱,万物堕落的渊薮。这里无论躁热还是寒冷的风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恶臭,永夜统治着焦渴的大地。无限的七层位面上,每时每刻有无数的低等恶魔被负能量孕育而出,在广袤的虚空出现,浑浑噩噩地厮杀进化,侵吞弱小,蚕食强大。
死神更以加倍的勤勉劳作,收割着这片背面世界纯粹的恶意。这是真正强者的舞台,没有任何仁义道德的束缚,流血的游戏伴随着单纯却狡诈的阴谋,融合成让人赞叹的黑暗智慧。熔岩池、毒雾笼罩的积灰平原,食腐蛇和巨蛇蜥栖身的深水沼泽,伫立着战争机器骨堡的深红沙漠,剧毒无比让人的灵魂也冻结的冥河和阿格龙河等等,都是七位领主和魔王的领地。
而此刻……她在这里。
杨阳以头抢地。
“用不着大喊一声‘为什么会这样’,找路吧。”精神上比她强大太多的同路者一扯跪地抓狂的女伴,很快决定,“我们还可以一路观光。”
“……诺因,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事情的重点啊?”杨阳无语仰望,“首先,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第二,我们可能会碰到没法呼吸的恶劣环境;第三,我们更有可能被这里无数的住民撕巴撕巴碾碎;最后,我们是否能走出去!”
诺因一嗤鼻:“就算走不出去,难道我们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恶魔或罗兰·福斯那样人身变化的魔鬼了?”
“这倒是。”杨阳天生的大条性格也回来了,振作起来双手握拳,“我们边走边说,说不定还能让我画两幅写生。就算撞到不能呼吸的情况,也试试魔核能不能让我俩活下去。”诺因赞同地点头。
《麻烦的小妮子,还活着。》
“维、维烈!”即使父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陌生,一下子听到他的声音,杨阳还是激动得整个人蹦起来。
半空浮现一个像是透明小视窗的奇怪方形,一只小物件掉下来,看起来是个小巧的女用皮夹,简洁的造型,两只金属扣交互扣起。
《喏,这个拿着。》魔界宰相用大方的语气道。
杨阳好奇地打开,首先拿出的是一只曲颈瓶,转开瓶塞,闻了闻。强烈杀伤力的液体像无色无味的调制溶液,带着一种彻底杀灭病毒病菌的冰冷化学气味。
《看,好用的杀虫剂。》
杨阳嘴角狂抽:维烈,比起给这个成分不明的奇怪药剂,赶紧把他们捞出去才是正题吧!
而且,总不见得她见一只恶魔就泼一只恶魔,就算她泼得到,顶多两三只也会用完——这是什么东西!
不能使用空间异能的宰相对女儿愤怒的指责,表现出了温柔而劝慰的态度:
“哦,这个啊,杨阳,你听过一个笑话吗,上帝快讯:不好意思,我预定了大洪水,但我忘了叫诺亚造一座方舟……嗯,所以靠你们自己了,加油,我精神上与你们同在。”
杨阳差点咬烂瓶子。
“这老东西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诺因深有同感,但还是拿过瓶子,不管怎么样,有帮助总比没有好。
梦魇已经被负能量位面排斥出去,两人走在焦热焚风吹拂的赤砂土地上。这段期间,杨阳研究完了父亲给的钱夹里的所有东西。
这个钱袋看似只有手掌的一半大,但里面显然经过空间折叠处理,可以看到各式各样有标签的瓶子整齐地一排排码放,其中有很有用的止血膏和恢复剂名称。
还有两件隐身衣,杨阳测试了一下,有光学迷彩,热能、音频、磁场调节的全隐蔽功能,还可以防毒防瘴疠,这真是最好的东西。
光波虫,可回避生物讯号,指路,扰乱敌生物搜索的力场。
多功能医药箱一只,两只睡袋,真空隔热层军用帐篷,小型蓄水和过滤的机械装置,可食用植物和动物搜寻仪,帮助攀爬任何困难地形的碳纤维棒,有热源侦测、气味侦测、全息扫描、无障碍通讯、地图记录功能、空气循环系统的两只终端手表。
还有比较囧的,手帕三条,换穿的**(男女皆有),保湿唇膏和口红、卫生棉……维烈,我该庆幸进化成黑暗BOSS的你还是这么体贴入微么?
杨阳没有告诉诺因这可怕的礼物,只是一一告诉她试出来的其他物品的大概用途,并分发装备。
“哦,都很有用嘛,”诺因接过,佩带起来。杨阳喜滋滋地捧着父亲的礼物,不再计较他的无情。
“不过这么拐弯抹角的帮助真不像他的性格。”诺因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东西看似有用,却不带任何真正有攻击力的武器,只是勉强让他们活下去的水平。
算了,那老家伙还是人吗?诺因大大叹了口气,自觉生平头一次看不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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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中出现几个水滴状的闪光,仿佛流动的波纹,超过百万的宇宙飞船以令人目眩神驰的速度飞快驶出,又突然消失在律动的光波中。
“这是四分五十六秒以前拍摄到的影象,预计再有一次多光子跃迁就能到达我们后方队伍的空域。”
舰桥上,缅的声音难得的紧张,急速在虚拟视窗上调出各项图表,“武器就不放了,没侦测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假使他们宇宙航行的能力与我们还只差五十年左右,那么整体的科技水准只高不下,光这数量就足以把我们打趴下!”他反正是科学家不是指挥官,只讲真话,影响士气的罪名扣不到他头上。
魔界宰相走进舷桥,还是一身整洁的白大褂,内里军服衬衫的高领印着摩耶的军徽,黑色火焰透出一股腾腾杀气。
“这拨家伙是从哪里……”屏幕上,卡蒂丝难以置信地喃喃。正好听到这句话,维烈眯着眼笑起来:“还用问,当然是我们的众神小朋友了。你们至今都没明白一件最基本的事:神的疆域无限,所以神的势力无限——这个多元宇宙,也是有许多科技侧发展的世界啊,只要一个大规模的精神控制,就能组织起人数不限的大军。”
在场陷入可怕的静默,包括菲莉西亚在内,人人都失去了声音,他们的确没想到这个盲点。
维烈捂着嘴直笑:“旧神都是傻瓜,所以墨守成规,我们亲爱的席恩陛下和他的子女可不是那种废物。”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维烈,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似的!”
“我当然高兴。”黑发科技者放声大笑,笑声发自于心的愉悦,“神明居然被我们逼得用他们不擅长的科技和我们作战,难道不该自豪吗?”
眯细秀长的眼眸,仿佛有黑焰凝聚的利剑即将喷涌而出:“虽然已经叫小索梅亚去吞噬那些世界,可惜还是来不及……”他利落地挥了个手掌向下压的动作,“全军撤退!本来就是威慑地球的舰队没必要硬拼,我来对付他们。”
航行的敌舰上,金发女神坐在指挥座上,旁边是穿着黑袍的冥神。
“卡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父神不是要我们躲起来。”
“怎么能躲起来!父亲确实被那家伙抓住了!”卡雅生气地道,瞄了眼二哥手里托的青色光球,“那是灵魂?”
“嗯,地球所有死掉的人的灵魂。父神担心魔族破坏过头,把他那个朋友杀了,叫我索性统统收集起来。”依路珂一脸不解,“我不明白,魔族怎么可能破除得了父神的防御罩?”卡雅神色凝重:“不,你不要小看那个宰相,大哥早就跟我们说过。好了,你先走,这里我指挥就行。”
“哦。”
同一时间,座舰[皇帝]之上,维烈进入了冥想。
意识的最深处,宛如封冻的大海中蛰伏的一些东西被唤醒了,一束束飞散的蔚蓝光线从身体各处透射出来,围绕着肢体荡开涟漪般的波动,渐渐形成介于虚实之间的物质。
与晴空一色的厚重布料从双肩垂下,展翼的鹰形金色肩章下是如同融化黄金的柔软穗带,没有扣起的束腰军装沿着清瘦优美的体线翻飞而起,扬起的袖管如大鹏无边无际的强劲翅膀。
机能水晶额环下,一双意识聚焦到极点的清透双眸张开,同时一个似真非真,无比辉亮的光团在额头下升起。
——生物殖装兰基尔·发动——
星空构建的桥梁连接了敌我,这是个纯意识的世界,表象内外都变成了滴打的水珠,如一颗颗星辰的闪耀。卡雅惊讶地出现在此地,随即,战士的镇定取代了意外,神力与意志完美结合,让她加速前进又瞬间静止,伸出的手做出抓握的动作。
神之移动并不只在物质性的距离和时间的次元移动,所有的玛那精灵都会本能地感受到,聚集在此。
神剑·阿克蕾雅苏醒,震起悦耳的清鸣,花朵般膨胀的裙裾和耀金的神铠也相继成型,包裹住她幼嫩却强大的躯体。
“反应很快。”维烈弯起漆黑的笑眸,在他身后的位置荡起阴影似的波动,如虚空中翻涌出一朵浪花,旋即突破了虚实空间的界限,在整个意识界划出一条清晰的逻辑轨迹。而卡雅的感触是,那片虚影构成的浪花拍过的瞬间,她身上的装备像被冲散的泡沫一样消失了!
女神大骇,顷刻又凝聚出武器,不给对方任何攻击的机会,重剑一刻不停地连连刺去,暴动的能量火花仿佛连阻力都不存在一般,在魔界宰相的每个视角爆开。
明明她的动作已如此快法,对方的速度还像启动了某种不公平的程序,挥动的手腕快速而利落,流动的矢量尽落入他的掌握,在她身周逆推出同样的元素风暴。
不对!他的能力既不是能量掌控,也不是时间快进或空间迟缓。战斗经验丰富的女孩敏锐地察觉,拼命移动,以精妙的技巧弥补战力的差距,试图找出敌人力量的奥秘。她可以感到,这个和外面世界一样广阔的内宇宙,有什么根本的东西被改变了。
像是游走在死亡和昏暗边缘的眼眸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我记得你,你好像叫卡塔瑞亚,是新神,从出生以来都没享用过神的安眠吧。”
“我从不睡觉!”卡雅用力嗤鼻,毫不畏惧。
“所以,不乖的孩子要挨顿板子。”
场移,波率折射,动能轰击,原子衰变,量子潮汐,中微子缩爆等等技术,黑发科技者似乎并不着急,也以简单而直接的方式瓦解着女神越来越应接不暇的防御。
突然一道光束越空而来,蕴含着绝对的力量和威压,沿途破碎所有的意识领域,卡雅紧急间展开的千万面魔法镜象反射毫无作用,像普通的防护法术般不堪重负,在一声巨响中碎裂。
心中的怀疑确定:这是能够改变物质维度,修改所有现世物理定律的可怕力量。
卡雅忍不住内心的惊异:“你是怎么做到的!?”
维烈轻笑,“当人们判定世界的构成,都是将物理事件转换为心灵过程,谁能保证世界之意象都是由神的法则来表述?对科技者而言,还有种叫‘客观’的现象哪。”
分析,判定,然后解析!
女神感到自己被编织进无以计数的网中,那个黑发科技者的力量像跳着一支肃杀而轻灵的舞曲,无论如何突破,都拿他无可奈何。
抿了抿唇,卡雅依然没有动摇,机敏地找到了被隐藏在对方绝对强大事象下的另一个同样绝对性存在。
领域。
如同一层七彩的水波漾动着从元素主神体内涌出,飞速扩大,旋转出世间最瑰丽的彩虹,稳定地碾压周围的一切。
维烈眼神微肃,卡雅的确发现了胜机,这个和谐宇宙毕竟是神创世界,表达神之法则的领域是诸神最强的力量,那就是一种现象,可比物理规则。
速战速决。
——兰基尔最大出力——
闪亮的光球体再度在他前额浮现,反而向内压缩般越来越暗,他眼前跳动着无数光纤,完全连接的方程式不再是流线而是一团旋转的固体,而象征生物殖装同步率的数字不断上升:50%、65%、90%、115%……
极限的计算,极限的速度,叠加之后做出的突破,突破的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而是——
这个宇宙本身的限制。
他直接闯入了女神的领域。
黑发科技者整个人像变成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枪,掷向名为神的敌人,藐视了世界上的一切存在。
手指插入护体神光、神体、然后触到了那团美丽的灵魂核心。
“哦,席恩制造的基体真稳固。”
近120%的出力也没有一下子损毁,维烈继续施加压力,因为卡雅还可以调动来自能源湖的力量,苦战在最后一秒攻防。
“咦!”维烈感到一个意象,指尖微顿,“你是……神之左手。”卡雅睁大眼。
黑发科技者皱起眉,虽然席恩本身不代表任何宇宙的法则,但他自身已经是宛如真理的绝对存在,只要他不灭,代表他左手的这小女孩也无法杀死。
“到宇宙树安眠吧,小女神。”改变了主意,维烈收起手的同时,从卡雅身后浮现的宏伟巨树吞噬了她,意识世界再度归于波澜不止的静寂。
维烈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还真是把部下保护得滴水不漏,不过能到几时呢?”
失去了精神控制者,一个轻松的意识消抹让敌军土崩瓦解,魔界宰相回到了座舰上。
“维烈!”
菲莉西亚扶住倒地的臣子,他上身后仰,已经不省人事,脸颊晕红,呼吸沉浊,那件天蓝色的长军衣还搭在肩上,底下的白大褂和衬衫却湿透了。
舰上一片忙乱,缅和零首先跑上去:“等等,别动他!他发动兰基尔出力过高,小心托住他的头!”医务兵赶紧移动来活动担架,展开急救。
“怎么不能脱下?”菲莉西亚立刻注意到兰基尔的异状。零咬紧牙:“可能同步率超过120%了!”
身为生物殖装[埃西亚]操作者的菲莉西亚脸色一变:同步率超过120%,殖装体就会完全实体化,将寄生者活活绞死!
这时,医务兵惊喜地道:“血压降下来了!脑波也……”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在紧张的注目中,兰基尔慢慢化作无数蓝色光点,回到主人体内。仿佛无形的拘束解除,维烈的身体弹动了一下,脸上只余一点浅红,沉重的喘息略略平息下来。
“他还是留了余地。”缅欣慰地摸了摸老友孩子的头发,对医务兵道,“快把他搬去病房,好好照顾。”
******
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没有人群,没有外界的一切,只有无尽的念头从他和她的交流中沉淀,进入他的寂静世界。
索梅亚,今天我又学会一个定理哦。
今天我又被缅长老骂了,我真的很笨……
伍菲她们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可最奇怪的,我为什么要笑……
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她的对话。
他知道她不懂,她和他一样,都只是这个摩耶的祭品,满足人们的管理机制,所以他们是一体的,他与她。
索梅亚,你最好了,只有你是和我相同的生物。
你和我一样,只会把东西吸收进去,做让人类满意的事情,可是没有创造力,没有父亲那样的才能,没有人类推崇的那些东西。
可是,你是我的,只有我和你说话,小心翼翼地维护你的程序。
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像人类那样有形体,可是……那样,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吧?
当个什么都不懂的机器,你才幸福。
但是,真寂寞啊……
黑色的水位逐渐退去,浮现出一个白衣少女,清白的长发,让人感叹奇迹的灵动与美丽。
洁白的房间,黑发宰相与他的造物面对面。
“我梦见,你不见了。”
那双黑眸还没有恢复清醒,流露出最深的恐惧。
“不会的,因为即使父亲死了,索梅亚也不会死。”小女神跪坐在他的床边,双臂展开,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手势,“索梅亚是空无,所以充满一切。”
我会包拢住你,这样一来,你觉得自己再空洞也没关系。
“是啊。”维烈微笑起来,心绪前所未有的轻盈起来,“我的索梅亚……”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却只能稍微动一动指尖。看到这个情景,白发女神沮丧地趴到床沿。
“对不起,父亲,索梅亚不能碰你,你现在很虚弱。”
她强大于万物,却不能治疗他,补充他消耗的精神力量。
晶体般光洁美丽的小手珍惜地停留在离他的手指只有一点点的地方,这个距离,她就可以感应到他的温度。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黑发科技者轻声呢喃,坠入了无梦的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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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回声冲击着溶洞的石壁,两岸坚冰覆盖的高耸绝壁没入无尽的黑暗,永不停息的阿格龙河剧毒的水流淌过凹凸不平的沉积岩,震颤着黑色的大地。溶洞上方如剑倒悬的石笋与插出水面的钟乳石合奏出诡异莫测的音色,滴打的水珠和千军万马奔驰的河水融汇成连绵一片的重叠回声。
陡峭嶙峋的冰壁下,一顶小帐篷搭在岩石的阴影处,温暖的火光划出一方不属于地狱的小小天地,军用燃料在小型炉里跳跃。
黑发的宰相之女坐在帐篷前面,两手捧着热热的马克杯,里面是用一种可食用的魔域植物冲泡,味道很像热可可的饮料。
这些天托了魔界宰相大人的道具之福,他们一直没遇到必死的情况,因为没有恶魔来主动攻击他们,也有预警的装备在。但魔域的危险简直超出人类最离奇的想象:重力失控的碎石地带,完全由负离子构成的虚空能量场,吞吃生命的可怕食肉植物林,泥泞恶臭的沼泽和酸雨,地狱火涌动的活泉地面,从天而降的岩石瀑布……没有一刻可以放松,到处是险恶严酷的威胁。诺因召唤出的星界巨鹰帮了大忙,好几次逃离了这种走投无路的场面。而不巧遇到大规模的恶魔诞生的场面,更是需要拼命逃跑才行,哪怕神剑能劈出一条无坚不摧的血路,那样漫天漫地的厮杀和血腥也能把人逼疯。但是,在史列兰的护佑,还有他们坚持不懈的努力和一点外来帮助的幸运下,总算覆险如夷地活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地狱的层数,也不知道走的路对不对,不过诺因似乎有把握。[越到下面负离子浓度越高。]魔控力奇差魔法天赋却极高的魔导国国王道,[我们可以撕出一个短暂的场,这需要找到一处能建立星界、现世和这里三角魔力共鸣的位置,将我们传送出去。魔域是背面世界,离不开现世的投影,本质又是中间次元——没有位面不和它相通。我们最好能碰到一棵星界植物,或者元素浓度奇高的物体也好,元素界也可以和现世连接。]
[我已经可以断定是领主将我们关进这里,所以我们才迟迟出不去。像我们这样的正能量位面生物,除非是因为过多的负面感情堕落,不然一定会被法则弹回去。所以,如果有领主来挑衅也不坏,他们通常都有那样的收藏。但是敌人太多,我们可能会遇到无法逃生的情况,要寻找机会。]当时,快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杨阳猛然升起希望。
刚洗了个热水澡,暖乎乎的饮料又舒缓了身心,杨阳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些天都露宿了,基于必要的清洁卫生,她还是红着脸拿出**,那时诺因一脸无语地拿走。
[真是个好父亲。]
呜呜,杨阳低着头难为情。
这会儿,因为食物快见底了,她可靠的朋友离开了营地。
[手表有反应,我去找找那边有没有鱼,回来当宵夜。]
诺因没有叫女伴同去,他看得出她累得快睡着了,而帐篷周围被暗黑神的神力包裹着,这是最可靠的防护。
虽然一点也不想吃同伴可能拖来的丑陋沙华鱼人,杨阳还是觉得那么安心,胸口就像喝下手里这杯热可可味道的热饮的感觉,暖热发涨。
有诺因在,真好。
“你喜欢他吗?”
“咦?”杨阳愕然低头,小狼龙黄玉色的眼睛带着人类才有的冰冷和指责,直直透进她心底。
******
确定索梅亚不在后,菲莉西亚走进病房。
虽然维烈一切如常,索梅亚事后又常用愤恨的眼光看她,显然没法解除暗示,也不能违背维烈的命令透露出去,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另一个原因……是她有些担心。她并不是不恨这个黑之导师,不恨魔族,但是看到他被兰基尔折磨得几乎痛苦而死,为了她而用尽全力倒下的情景,心情还是有点异样。
维烈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穿着往常的白大褂,聚精会神地翻看一本黑格尔的《哲学全书》。
“王?”看见她,他微讶,立即折起书页一角放好,微笑,静候她的吩咐。菲莉西亚略带迟疑地伸出手。
黑发科技者不露破绽地温柔浅笑,低头亲吻她戴着军用手套的右手:“一切遵照你的指示。”
******
“父亲,父亲,你还没好!”
见医务室没人,白发女神跑进她和父亲最喜欢的隔空了望室。只见群星的背景上,那个黑发男子背对她而立,兰基尔依然只在颈部扣起,袖管和蔚蓝色的军装都从肩头迤俪而下。
维烈转过头,伸出手,温存地唤道:“来,我的小女神。”走近的索梅亚会意:“穿着兰基尔,父亲就可以碰我?”
黑发科技者扑哧一笑:“索梅亚这么强,就算兰基尔的出力上升到200%,我也是会疼的。”索梅亚垮下脸。
维烈单膝跪地,倾身,无比自然地——吻在她的唇上。咚一声沉沉的心音,索梅亚顿时感到自己的所有机能也像兰基尔,要燃烧到顶点爆炸了。
虽然她趁父亲睡觉时偷亲他过很多次,但这是第一次,父亲吻她。
智慧超群的智能生命立刻开始推算这个吻的含义并遥想相关的信息。
“怎么了?”结束了长长又仅止于双唇触碰的一吻,维烈奇怪地看到他的小女神傻笑得像在做梦,脸上浮现出幻想的红晕。
“父亲,父亲。”虚空之神热切地注视他,“索梅亚可不可以把父亲吊起来,玩床上游戏?”魔界宰相感到自己的额角青筋一跳:摩耶的记忆中枢还有这种糟粕吗?估计是菲亚斯或弗雷德输进去的垃圾信息。
“最好不要哦,这样一来,父亲就要先动用道具了。”轻轻一笑,维烈起身,牵着她朝门外走去。
“是什么?”索梅亚双目闪亮,想到手铐、木马、电子××器之类东西。
“会让索梅亚从‘轻飘飘’变得‘沉甸甸’的东西。”他是指量子引力矩阵仪、能量收取器等仪器。
“呜,不要嘛,索梅亚不干了。”
“聪明的孩子。”
其实,某人还是太纯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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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怎么了?死样活气的。”
诺因不解地询问闷头收拾行李的女伴,昨晚他回营地时,杨阳就是这副态度,夜宵也不吃,默默回营帐。不过当时他以为她是太累了,可是现在,明显不对!
杨阳置之不理,合起空间钱夹的手却有点颤抖。诺因更担心了,握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不舒服三字还没出口,被一个拔高的女声打断:
“你是不是喜欢我?”
诺因脸一红,紫色眼眸中的情绪转了几个来回,深深吐出一口气,“现在先不说这个……”杨阳狠狠甩脱他的手:“离我远点!”语毕,抱起小狼龙扭头就走。
神经粗壮的青年并不会因为这点重话就心灵受创,只是不得不跟在女伴屁股后面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真是,这点阴阳怪气的脾气倒和维烈很像。
无奈归无奈,诺因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和对杨阳的关注——这种地方,可不是能让女伴赌气乱走的商店步行街。
他们身处的巨大河道宛如怪兽的喉咙,永远不停息的阿格龙河像墨汁一样漆黑,汇入至毒的水晶湖。此时杨阳走的方向就是怪兽的嘴,那些像倒悬之塔一样的石笋一排排垂落,如同即将闭合的利齿。
诺因更加不放心,但是他每靠近对方一点,杨阳就好像听到动静,加快了脚步。
“拜托你,不要乱走。”
“不要你管!”杨阳好不容易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听到神官死亡的真相,她一方面震惊痛心,另一方面尴尬羞恼。那个时候,都是因为帮诺因挡他的婚约,她才假冒他的未婚妻,害得神官误会。
更何况……他还喜欢她。
那些曾经温暖她心扉的关心和爱护,如今都变成了别有用心的接近,令她心口刺痛。
“那你至少走过来一点。”诺因挫败不已,放软口气劝道。黑色的,飞溅着无数毒沫的大河就在他们身旁滚滚涌过,堤岸被腐蚀得渗出像是黏腻油汁的黑泥,魔域的土地全是致密的负离子构成,连禁咒轰上去都不会毁,可见那河水的毒素有多么可怕。而且岸边被亿万年来飘浮在上空的毒雾浸透得湿滑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摔落河里。
杨阳头也不回,冷笑:“走过来干嘛,让你手牵手?”
妈的!诺因也恼了,正打算采取强迫手段,把闹脾气的心上人夹在臂下赶路,眼角有什么闪过。
他顿足,惊愕地望着那样东西。那是一朵蓝汪汪的花,在一片墨色中晕染出美丽的光,如梦似幻地挺立在剧毒无比的河水深处。
生命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会诞生出这样一朵纤尘不染,凝聚了最纯净水元素的花。
更让魔导国国王激动的,是搁浅在它附近的钟乳石上,一艘通体洁白的木船,翻起的底面上有个被腐化得很厉害的空间传送阵,大概是哪个位面旅行者的船。
诺因永远不会知道,如今已是另一个人的魔界宰相还是预定了一艘诺亚方舟,交给他们。
“啊!”
这一分神,他不免移开对杨阳的注目,越走越快的黑发少女一个打滑,坠出堤岸,转眼没入深不见底的河水。
“阳!”诺因冲进黑色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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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破坏得一片废墟的地球中国上海,这天,又迎来那位煞神。
轰隆!
曾经叫做夜总会的建筑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削平,只剩光滑平整的四壁和摇摇欲坠的门,当军靴的脚步声响起,哗啦啦,两扇门厅仿佛自动匍匐般倒塌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