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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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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把两串烤好的牛肉放在盘子里,递给对面的友人。维烈刚伸出手,正好希莉丝起身舀汤,手臂不偏不倚擦过她的胸部。

“!”闪电般缩回手,魔界宰相面红耳赤,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希莉丝不是忸怩的女孩,愣了一下就不放在心上,何况这是个意外,却见他一手按住胸口,像哮喘病人一样大口呼吸,不禁错愕,“你没事吧?”

余人也诧异同伴的反应,杨阳奇道:“维烈,你不是没有**吗?”

“我…我现在有**。”

“啊!?”

黑发青年深深吐纳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平静地说下去:“我改变了自己的体质,有**,受了伤不会马上痊愈,力量也压到原先的十分之一。”

“你吃饱撑着?”这是昭霆的感想。余人也大惑不解。莎莉耶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希望理解一个朋友说的话。”维烈有些惆怅地笑道,“所以需要体验一回做人的滋味。”

“的确,男性最大的特征就是**了。”杨阳就事论事。耶拉姆咬牙:“这是天大的误会。”

“呃,当然也有特例。”

肖恩一脸天真无邪地道:“对了,刚刚就想问——什么是**?”

“……”这个才是特例中的特例。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继续吃喝。肖恩正要质问大家为什么不理睬自己,希莉丝把一块火腿肉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

如果索贝克在这里,想必能对他做出完美的解释吧。杨阳心道,悔意如潮水般泛了上来。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实际九人看上去却只有七人的队伍拔营上路。沿途是大片的农庄和果园,换作夏秋两季,景色一定美不胜收,堆满了各色瓜果前往莫尔斯港的篷车络绎不绝。现在却显得萧条冷清,修缮得十分平整的大道上空空荡荡。

“我们去梅村吧。”擅长骑术的红发少女即使在马上说话也能保持流畅。

“梅村?”与她并肩的肖恩反问。

“前面就是花村联盟,冬天没有花,大概只有梅村景致好些。”

“随便啦!只要有个地方歇脚就行,这风吹得我冻死了!”昭霆直打哆嗦,在冬季的野地里骑马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杨阳笑道:“嗯,还是选个近点的村庄吧,我们并不是来观光的。”

“今晚不能赶到莫尔斯港吗?”耶拉姆蹙眉。

“绝对不可能!”希莉丝断然道,随即露出底气不足的表情,“不过,这附近的地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怕被逮到,自家我反而没敢逛。去前面的岔路看看路牌吧。”

精灵之眼的可视范围比常人大,因此维烈先看见路标上的字:“正东两百公里-莫尔斯港,东南四十公里-联盟主村,好像…呜!”

“维烈?”杨阳转头一瞥,只见他紧紧按住嘴巴,会意,“咬到舌头了?”真是运动白痴啊。

“唔唔……”

“那就别说话了。”

维烈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他想说的是:“好像感觉不太好,我们不要去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有危险就绕路,还叫什么冒险?于是打消了劝告的主意。

通往花村联盟的岔路初时很平坦,中途转入山区后,渐渐崎岖起来。座落在南城东部的塔西恩山脉挡住了达尔邦内海吹来的风,给予娇弱的花朵一个适宜的成长环境,不过从地理位置而言,近乎与世隔绝。往返内地和港口的旅人更愿意在大道周边休息补给,村人也只需要每年花季采集、提炼出香精瓶装,交给固定来取的商贩即可。除了一些日用品,其他东西在山里都可以自给自足。

眼看天色渐晚,目的地却连影子也没有,昭霆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在农庄住下算了,省得来走这种泥巴路,还阴森森的,像随时有鬼会……”

“救命——”

“鬼啊!”昭霆吓得一拉马首,摆出要逃跑的架势。杨阳啐道:“什么鬼,是有人在求助。”肖恩已策马赶向事发地点。

呼救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山脚下不能动弹的样子,旁边是一堆碎石和一只打翻的竹篮,里面的汤和蛋类料理洒了一地。一见飞快赶来的杨阳等人,她顿时露出欣喜之情:“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咦,你们是旅行者?”

“嗯,脚扭到了吗?”肖恩匆匆下马。

“好像是,站不起来。”女孩抽抽鼻子。借着夕阳的余晖,看清她面目的杨阳哎呀了一声。

是个美人胚子。

女孩不算绝色,却有一张非常讨人喜欢的甜美脸蛋,对于喜欢成熟女性的男子杀伤力不大,但是有恋童倾向的就遭殃了,肖恩立刻同情心泛滥:“不要动,我帮你看!”

“闪一边去。”希莉丝飞来一拳,不满他的起劲。

“希莉丝,可能需要消毒耶,而且我很擅长处理骨折。”肖恩摸着脑后的大包抗议。看出他根本没那意思,希莉丝笑了笑:“好啦好啦,你治。”

“果然扭到了。”检视了一下,肖恩握住肿起来的足踝,“忍住。”

“啊——好痛!”女孩的大叫有着明显的撒娇成分,但她是小孩,谁也没觉得奇怪。

“忍一忍就过去了。”肖恩温言劝慰,同时右手用力。

女孩又痛叫了一声,随即抬抬脚,面露惊愕:“咦,不痛了。”

“骨头对正了,但还不能走长路。”肖恩捡起竹篮递给希莉丝,双手一抄抱起女孩,“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

“在前面的海棠村,我带你们去。”

虽然多了一个人,不能再快马加鞭,但是众人对这样的情况只有高兴——没有向导,还不知要转悠多久。杨阳柔声道:“你一个孩子,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我来给我姐夫送饭,一不小心摔下山,幸好及时抛掉篮子,抓住块石头,吓死我了。”女孩拍拍胸口,一脸余悸未平。希莉丝一怔:“你姐夫?他怎么不来救你?”她想小孩子出来送饭,亲人应该距离不远。

“我姐夫在山那边,听不见哪。”

“山那边?在山那边干什么?”希莉丝回忆,“那边好像是悬崖。”

“悬崖下有花田,姐夫和其他人在里头干活。”女孩绽开童稚的笑靥,“是月光花,很漂亮哟,下次带你们去看。”

“哦,是月光花啊。”希莉丝疑惑尽消。昭霆问道:“月光花是什么?”

“一种背阴的植物,冬天也开花,不过听说很难种——你们村的人兴致真好。”

“没办法,这几年海棠的收成不好,卖的也不多。”女孩垂下纤细的颈项,增添了一份惹人爱怜的味道。和她共骑的肖恩轻拍她的后脑勺,以眼神示意情人别再盘问。希莉丝也觉自己多疑,干咳一声,用友好的态度补救:“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蜜芙,是种花卉的名字哦。”女孩笑得无比绚烂,差点戳瞎众人的眼。

还真是个甜蜜的小东西。杨阳心下感叹。

绕过山坳,一座小村庄跃入眼帘,但众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站在路口的修长身影,手上拿着提灯,脸孔背光瞧不清楚,不过从身形看应该是女人,果然蜜芙欢呼道:“姐姐!”

“蜜芙,你太淘气了。”

低柔婉转的嗓音令人**,女子略抬手腕,照亮一张美艳的脸庞,潋滟的水眸微微一动便是万千风情,宛如一朵月下绽放的夜来香。

杨阳轻声叹息:姐姐妩媚,妹妹娇俏,真是一对标准的姐妹花。

“谢谢你们救了蜜芙。”女子听妹妹说了经过,盈盈一福,“我叫明妮-特蕾希,请到寒舍一住,让我聊表谢意。”

“叨扰了。”耶拉姆的语调略带不自然,面对这么艳光照人的女性,就算是他也有点害羞。昭霆打鼻腔哼出不悦。

“姐夫回来了吗?”蜜芙勾住姐姐的手臂。

“回来了,正想去找你这小淘气——对了。”明妮转过头,极尽柔媚地一笑,“外子就是本村的村长,所以可能会叫全村的人上门道谢,你们可别吓到。”

啊咧!?众人傻眼。

乍见海棠村的村长,明妮的丈夫苏克,杨阳一行浮起相同的感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倒不是说他丑陋,但确实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而且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加上和明艳动人的妻子站在一起,更是黯淡。不过人很热情,作风也海派,一听客人救了小姑,立马呼朋喝友办起酒宴,把推辞统统打了回票。

灯火通明的大堂,美酒佳肴摆了几桌,男子肩搭肩纵情歌舞;女子穿梭来去,添酒加菜。欢腾的气氛让少有类似经验的魔界宰相很不习惯,坐立难安;其他人倒挺自在,主因是陪酒的蜜芙很会说,一张巧嘴吸引了周围大半的注意力。

“怎么吃得这么少,嫌我们招待不周?”一双藕臂冷不防缠上维烈的颈项,丰润的唇瓣吐出如兰气息。

青年全身僵硬,想挣扎又不敢,因为他坐的是无背的椅子,无论朝哪边移都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也许是看出他的尴尬,女主人收回手,仿佛无心地擦过他的左胸,另一只手的小指触及他的喉结。

“!!!”维烈倒抽一口凉气,清俊的脸庞瞬间红到脖根,险些打翻杯子。这时,耳边啊呀一声,一个路过的妇女将酒泼在明妮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妇女连声道歉,神色惊惶。明妮笑着摆手表示不在意,落落大方地道:“我先失陪一下。”

维烈如释重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却听得挂回腰间的手镜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哼,敢吃我侄子的豆腐,泼你一身水算便宜了你!》

“姑姑。”维烈好笑地摇头,内心却着实感激亲人的帮忙,不然他恐怕会出糗。

唉,也许我太轻率了,这把年纪实在受不了那种刺激。

对面旁观这一幕的莎莉耶目光森然。杨阳看在眼里,眉间浮起忧虑。

******

狂欢过后,一行人在村长安排的客房里休息。

“这个村的人有点奇怪哩,未免太热情了,不过那个小女孩倒是挺有趣的,比我们队里的某人好多了。”昭霆边脱靴子边暗讽。

正在做例行敷面的莎莉耶冷冷回敬:“那位把我们的厨师迷得神魂颠倒的美妇人,也比某个长不大的饭桶女好多了。”

希莉丝抄住丢向她的枕头,颇有威势地道:“你们俩别闹了!这个村是很奇怪,我们必须谨慎,刚刚我还看到明妮挑逗维烈。”

“什么!”昭霆惊呼。杨阳的反应就平静许多:“有那样的丈夫,她想红杏出墙是可以理解的。”

“苏克先生人不坏,只因为丈夫长得不好看就乱来的女人,很有问题。”

“嗯……”

“等等!她真的挑逗维烈了么?”昭霆插口,脸色不是泛红而是发青,“她…她知不知道维烈几岁了?天哪!太可怕了!”余人沉默,良久,杨阳才干咳道:“如果她知道维烈几岁,绝对挑逗不下去。”

“只注重脸的女人!”希莉丝哼了声,怒气填膺地握紧双拳,“还有那个一直斟酒给肖恩的荡妇!也对他毛手毛脚的!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放心,肖恩不会有反应。”杨阳断言。希莉丝捶胸顿足:“我知道!但还是气啊!”

莎莉耶啪地搁下梳子,转过头,一字一字道:“你们不觉得,那些饥渴的女人很有可能在肖恩他们的酒里加料吗?”

房间里再度充斥着省略号,直到隔壁传来一声高喊:“维烈!你干什么!”

“快住手!”

“啊!痛死了!”乱七八糟的呼喝伴随着乒呤乓啷声,让人无法不往可怕的方向想。四个女孩匆忙冲出客房,直奔隔壁,打开门的同时,听到哗啦一声响。

房里的景象令人瞠目,棕发青年躺在地上,双唇红肿,衣襟敞开,里面有几个红红的印子,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而魔界宰相压在他身上,湿漉漉的黑发散乱不堪,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旁边的褐发少年保持施法的姿势,显然是他浇了维烈一头水。

“你们……你们……”希莉丝颤抖得无法言语,比出的食指也在空中上下起伏。杨阳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别气,肯定不是他们自愿的。”

“如果轩风看到这个场面,一定兴奋死。”昭霆抹了把脸。

察觉身上的人有蠢动的迹象,肖恩连忙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大喊大叫:“你们快来看看维烈!他好奇怪!突然抱住我又亲又舔又咬……”

“够了,你不必描述得这么详细。”希莉丝嘴角抽搐,没放下的手挥了挥,“你走开。”

“不!你抓住维烈!”杨阳扣紧她的肩膀,满脸悲壮,“我们不能过去,不然也许就是我们被维烈又亲又舔又咬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肖恩,你自求多福吧!

退退退,昭霆首先退到房外,还不忘发号施令:“死小鬼,快找绳子!”

“我知道!”耶拉姆虎着脸翻找行囊,一边压抑着反胃感——可恶!刚才的景象要多久才会从脑子里消失?

莎莉耶走上前,将一枚药丸塞进黑发青年口中,然后肖恩就感到怀里挣扎的力量小下去。

“太好了,是解药……咦!睡着了?”

“是强力安眠药,仓促间我怎么可能调配得出解药,不过药效足够他睡一天,应该撑得过春药发作的时间。”莎莉耶撩了撩金发,镇定的神态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肖恩松了口长气,随即勃然大怒:“春药?你说春药?是哪个混蛋?我要宰了他!”余人不可思议地瞪视他:“你知道春药?”

“当然了!那种会让人丧失理智,言行失常的药物!”

果然,正确却笼统的解释,应该是索贝克告诉他的吧。杨阳寻思。肖恩还在喷火:“从维烈的行为看,这失常已经到达离谱的程度了!我一定要打断那家伙全身的骨头,扔进烂泥里泡三天三夜,再吊起来饿一个礼拜!”

从这段不符合他平日为人的狠毒宣言,可以看出他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因为是灵体,不会出现生理上的厌恶感,但身为异性恋男人,情感自然会强烈抵触,这和个人的好恶无关。

莎莉耶冷静地道:“最有可能的是明妮夫人。”

肖恩哑然,不管是怎样的大人物,只要是同性他都能毫无顾忌地报复,而是异性的话,只有忍气吞声了。

耶拉姆把没了用处的绳子塞回行李,皱眉道:“这个村子大有古怪,明天一早离开。”若不是对附近的地形不了解,他今晚就会坚持跑路。

没有反对声,希莉丝甚至用点头表示赞同。刚才的事,属她打击最大。

******

“姐,这里没有男人,你就别发春了。”

“我只是换件衣服,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性感薄纱的艳丽女郎从衣橱前转过头,柔柔地微笑。盘膝坐在床上的少女抓着一颗红果大口咬落,含糊不清地道:“你那套就留着骗那些蠢男人吧,我才不会上当。”

“说到男人,你这次带回来的货色,可真不错。”

明妮纤指划过下唇,仿佛回忆什么似地笑了。

“我先旨声明,那个绑辫子的小子是我的,另一个就给你好了。”

“哎呀,你喜欢那一型的吗?可是他是性冷感耶,没看到他对挑逗都没有反应吗?还是黑发的好啦,嘻嘻,绝对是处男哦。我可以借你,当然是在我玩过之后。”

“我就喜欢性冷感,更有挑战性。”蜜芙嘴角上扬,红润的唇沾上红果的汁液,给她甜美的容颜增添了一抹不祥的妖艳,“而且听说比较不容易玩烂。”

“是这样吗?不过调教处男也别有一番乐趣哦。哎呀不好,想着想着,就有点那个意思了,我要去找个人消火。”扭摆腰肢,明妮款款走向玄关。注视她的背影,蜜芙敛去笑意,换上关怀之情:“安分几天吧,姐,不然你也会死于纵欲过度。”

停顿了半秒,明妮回过头,露出不同于刚才的悲哀笑容:“我们这种身体,还有做主的权利吗?”

蜜芙也沉默了一瞬,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看上的人,其他也有不少人看上。我数了数,总共有六个往他杯子里添了春药,每种都是大剂量,别说周围有女人,即使只有男人,恐怕他也会错杀。”

明妮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定格为红色。

“那群笨蛋!!!”

******

万籁俱静的深夜,一道纤影悄无声息地溜出客房,快速穿过长廊,停在村长夫妇的寝室前,侧耳倾听片刻,扔下一个小香囊,然后在隔壁房间重复了一遍,调头从后门出去,在村子里转悠,最后潜入一幢像是仓库的屋子。

点燃手中的火折,她冷笑了一声:“哼,果然。”

屋里全是和性有关的道具、药品之类,从上面的痕迹看,一定被经常使用,**裸的罪恶令人触目惊心,莎莉耶却仿佛司空见惯般毫不动容,心如止水。

不是她自夸,类似的东西她早看得要不要了——香都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大佬,什么花招想不出来?

让她在意的是,这里有许多针对女性的性具,而就她观察,海棠村明显是女人当道,莫非里头还有什么曲折?

沉吟半晌,没有结果,莎莉耶开始翻箱倒柜,搜罗有用的物品。离开香都时,她只穿着一件睡衣,除了母亲留下的布娃娃,可说是身无长物。尽管路上采集了不少草药,但多数是安眠药之类没杀伤力的。要提炼毒药又没有相关的器材,只好用现成的。

把十几只药瓶包在手帕里贴身藏好,莎莉耶熄了火折,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按原路返回,却在门口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杨、杨阳!”

“上厕所吗?”黑发少女笑容温和,完全看不出异样。

“是…是啊,你也去?”女孩心跳稍缓,竭力使声音保持平常的语调。

“嗯,小心别吵醒昭霆和希莉丝。”

莎莉耶点点头,从她身边跑过。在原地伫立良久,杨阳叹了口气,摊开手,掌心上赫然是两个小香囊。

******

次日,因为维烈尚未苏醒,一行人没有马上出发,由耶拉姆去向村长辞行。

“莎莉耶做的药还真有效。”昭霆用绞干的毛巾擦去同伴脸上的汗珠,一边发出如果在本人面前绝对不会吐露的赞美。

生怕自己被吃掉,一开始大家都不敢照顾维烈,但也不能把人放着不管,后来肖恩想了个办法:拿下力量手镯。没了力气,以魔界宰相贫弱的运动神经,即使药性发作也无法逼人就范。

“我看是药性过猛,烧昏头了。”希莉丝量了量体温,烫手,不禁大骂,“那个疯女人!”

“热度又上去了?”肖恩接着把手按在友人的额头上,下一秒,震惊得跳起来,“哇哇哇——这么烫!不要紧么?”希莉丝有点疑惑,重新测了一次,也惊叫出声:“真的,好烫!比刚刚更烫!”

“水、水!”昭霆慌忙浸湿毛巾。

和莎莉耶一起进来的杨阳敏锐地看出其中的关节,一字一字道:“维烈,你醒了吧?”

“……”

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关系,大家都不会怪你的,你是被药控制,不是出于自主意识。”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众人也只好陪他当木雕,突然,维烈翻了个身,将红到不能再红的脸藏进枕头下面。

制止了想开口的肖恩,杨阳用手势示意其他人暂时退出房间,独自走到床边,拍拍某只鸵鸟:“好了,我让大家出去了。”

“杨阳……”黑发青年抬起头,挤出可怜兮兮的声音,“我想死。”

“呃呃,还不到这地步啦,如果你真的把肖恩吃干抹净倒是应该吊颈——喂喂,别躲了!”见同伴又想和枕头相亲相爱,杨阳啼笑皆非,随即笑意一敛,“快起来,我有正经事和你谈。”

“什么?”听出她语气认真,维烈稍稍振作精神。

“我记得你是药师吧,那这里面的药,你认得出吗?”杨阳拿出两个香囊。

拉开袋口闻了闻,再细看里面的草粉,维烈的神情逐渐凝重:“是剧毒,虽然不及口服有效,但人如果闻一个晚上,也差不多了——谁放的?”

“剧毒啊……”杨阳苦笑着抓抓头发,“是莎莉耶,不过不是放在我们门口,是放在村长和蜜芙的房间外面。”维烈愕然。

“对你下药的很可能是明妮夫人,但要她死也太过分了,而且怎么连蜜芙都——”

“别责问她。”维烈打断,紧张地坐起来,唤出火焰烧掉了香囊,“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千万不可以刺激那个女孩。”杨阳郑重颌首:“我明白,教训只要有一次就够了。不过,真是像啊,莎莉耶和索贝克。”

******

耶拉姆一脸郁卒地回来:“村长不肯放人,坚持要我们多住几天。”其实光这样还不足以让他败退,是蜜芙在一旁用泪眼攻势,才使他无功而返。

“无所谓啦,维烈现在还不能走动。”昭霆安慰道,“何况我们也有了提防,别再吃他们的东西就行。”

“这可是很失礼的。”希莉丝白了她一眼,面露坚决,“我去说!就用维烈当借口,说他得了传染病,看他们放不放人!”余人哑然,肖恩首先回过神:“这…这太损了吧。”

“不然你倒是拿出个好办法啊。”

“我有个主意。”莎莉耶插口,“我们假装要参观附近,叫一个村人带路,中途放倒他,偷偷溜走不就行了。”清晨她去回收香囊,却不见目标,显然敌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上路。

“好主意!”耶拉姆击了下掌。昭霆有点吃醋,故意鸡蛋里挑骨头:“那行李怎么办?哪有参观带行李的。”

“放维烈的包里,拍卖会那次不也这样。”反驳的是希莉丝,还嘉许地摸摸莎莉耶的头。肖恩振奋地道:“好!等维烈康复,我们就出发!”

“他好了。”杨阳从房里走出来,一手拽着拖拖拉拉不肯露面的魔界宰相。众人呼啦一声围上去。

“维烈,你没事了?”肖恩冲在最前面。维烈无地自容地垂着头,含糊其词:“呃,嗯。”

“干嘛啦,还计较?又不是你的错!”

“可…可是……”

“跟你说了别介意!”用力拍了他一掌,杨阳正色道,“刚刚的话我听到了,你们还漏了一样——马!”

“……对哦。”众人的注意力回到现实层面。昭霆灵机一动:“就用那个瞬间移动嘛,别用莎莉耶的法子。”维烈浮起为难之色:“空间魔法超过我现在的能力范围。”

“啊——就说你吃饱了撑着!”

“兵分两路吧。”莎莉耶平静地道,“一队人先利用向导下山,另一队人在这里等,到了晚上还不回来,村人一定会分头找,到时就可以趁乱离开了。”

众人推敲了一阵,觉得可行。肖恩伸手揉乱女孩的长发,赞道:“莎莉耶,你真聪明!”

“那谁留下来呢?”这回昭霆并不是在刁难,而是纯粹的疑问。希莉丝斩钉截铁地道:“男人先走!”

“没错,女人留下来也不会有问题。”杨阳点头同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必须两个以上,就我和……”

“我!”莎莉耶自告奋勇。昭霆也不甘落后:“还有我!”杨阳斜睨她:“我们俩可以用身体不适的名义留下来,你这么蹦蹦跳跳,谁会信啊?”

“唔……”

“那就这样吧。”维烈开口总结,“杨阳沉稳,莎莉耶机灵,最好不过的安排。”

******

看到耶拉姆去而复返,村长苏克有点惊讶,当听完来意后,脸上的表情转为高兴。

“没问题,我正想去问各位。那就由内子做向导,带你们四处逛逛吧。”

耶拉姆微微变色——他们绞尽脑汁就是为了逃离这个罗刹女,对方现在却提这种建议,不是存心把他们往死里推么!

“呃,恐怕不太妥当,我们是想往山里走走,尊夫人一个弱女子,跟着我们走山路太辛苦了,最好请方便的男性带路。”反正不管多孔武有力的男子,他和肖恩都能轻松撂倒。

“嗯,也是。”苏克想了想,笑道,“那就由我带各位参观吧。”

作战成功!海棠村村长领着一行五人朝深山进发,杨阳和莎莉耶借口不舒服留在村里。

黑发少女是无论身处什么情况,都能自得其乐的人,捧着一本《海上游记》看得津津有味;另一个就没她这么悠闲了,不时把警惕的目光瞟向窗外。

“莎莉耶,会不会无聊?”看完一章,杨阳终于暂时离开书本的世界,和蔼地问道。

“不会。”莎莉耶回以甜甜的笑容,拿起她给的《魔兽图鉴》扬了扬,“这本书很有趣。”

“哦。”因为自己看书一向聚精会神,杨阳也无法确定她是否在说谎,只道,“那肚子饿不饿?”

“有点。”

“我去问明妮夫人讨点吃的,想来她不会对我们俩下药。”

杨阳起身离开房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人,于是走向外面。村子里意外的冷清,正错愕间,迎面跑来一个人:“啊,杨阳姐姐!”

“蜜芙。”杨阳亲切地招呼,“你姐姐呢?”

“姐姐和其他人送饭去了,有什么事吗?”

“我和莎莉耶饿了,有没有什么剩饭给我们?”

“姐姐一定留了热乎乎的饭菜给你们,我去拿。”蜜芙刚转过身,杨阳想起一件事,喊住她:“等等,蜜芙,你有没有这附近的地图?”

少女一震,慢吞吞地转回来,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杨阳姐姐要走了吗?”

“呃——”杨阳很是尴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不好意思,蜜芙,我们实在有急事,但又盛情难却,只好出此下策,你姐姐和苏克先生那边……”

“放心,事后我会跟他们说。”蜜芙睁着亮晶晶的大眼作发誓状,“我也会保密。”

“谢谢你。”杨阳由衷地笑了。

傍晚,一如预计,焦急的村人在明妮的分配下四散搜寻,两个少女乘机溜进屋后的马厩。礼仪周到的杨阳不顾莎莉耶的反对,坚持留下致歉的信,不过好歹放在了隐蔽的地方。

把七匹马用绳子连在一起,两人牵着自己的坐骑步行到村口。因为早上昭霆等人是从村后出去,这里应该没人转悠,果然一路畅通无阻。

“这边!”莎莉耶指了个方向。杨阳一讶:“你认得路?”

“昨晚就记下来了。”不然她也不会想出这个计策。杨阳心下佩服,冲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问蜜芙讨地图了。”

“什么!”莎莉耶猛然回头,惊骇大叫,“你问蜜芙讨了地图!?你告诉她了?”

“是…是啊,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她答应我会守秘。”杨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

“该死!”莎莉耶用力一踢马腹,与此同时,她的座骑发出一声长嘶,将她甩下地。

“莎莉耶!”

杨阳慌忙伸手去抓,结果也被带下去,落地的瞬间,她抱着同伴转了一圈,逃过了被马蹄践踏而死的悲惨命运。

“对不起啊,杨阳姐姐,我还是告诉大家了。”

蜜芙走出逐渐加深的暮色,甜美的脸蛋依旧笑意盈盈,手里把玩着一把弹弓,“因为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你们的行为很不好。”

“这……”杨阳本来一肚子火,听到她的指谪又底气不足,毕竟他们的做法是非常失礼。但为了不破坏那对夫妻之间的关系,以及避免维烈的遭遇再次发生,只有如此。可是,这里头的关节,要怎么对眼前的女孩说明?

莎莉耶愤怒地道:“别被骗了!她和她姐姐是一伙的!不,这个村子的女人都是一丘之貉!”

“什么!”

“哎,莎莉耶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少装蒜!”到了这个地步,莎莉耶不再掩饰,“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骚狐狸!”

******

“阳她们应该快来了吧。”

昭霆不耐烦地踢了脚附近的石子。希莉丝坐在一块大石上,两手托着颊抱怨:“好慢哦。”

“就是!在磨蹭什么!”

“来了。”耶拉姆首先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肖恩却皱起眉头:“不对。”

这时,每个人都听出来者只有一个,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一声轻笑,娇媚而动人,性感得足以让自制力差的男人当场脚软。随之出现的女子有着不亚于声音的魅力,杏眼含春,菱唇抹艳;举手投足散发出诱惑的气息;衣着更是大胆,紧身的上衣露出大半胸部,下身的半透明长裙在两边高高开叉,一双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

维烈仿佛惊弓之鸟般躲到肖恩身后。昭霆和希莉丝异口同声:“是你!”

竟然追来了,这女人……真不知该说她饥渴还是胆大。

“各位客人,为什么急着走呢?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吗?”

耶拉姆力持镇定:“没这回事,是我们有急事。”

“哦,原来不是嫌我们怠慢,可是有话好好说嘛,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溜走呢?”明妮娇嗔。耶拉姆不由得脸红。昭霆肝火大动,跳出来挡住他的视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是因为你才走的!而且要不是看在你老公份上,我们还会把你的丑事抖出来!”

明妮不以为忤,笑得更妩媚,语调却微微一沉:“那种垃圾……你们也太天真了。”

“你有什么资格叫他垃圾?”希莉丝蹙眉。

“就凭他做过的事啊,小姑娘。”明妮笑着抬起手,划了个奇异的图案。看出那是魔法符文,肖恩和维烈连忙布下结界。岂料对方并没有攻击,划完后,明妮脚下的地面隆起,托着她迅速升高,形成一个巨人模样的土堆;而在众人身后,也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土人。

“土傀儡!你竟然是法师!”希莉丝大吃一惊,不是她狗眼看人低,荡妇摇身一变为术士实在太出奇了。

“哪里,你们才让我惊讶呢,两位先生都是魔法师。”明妮好整以暇地笑,脑子却动得飞快,“如何,来个平等友好的对话吧?”说着,她看似无意地撩起裙摆,交叠起双腿,雪白的肌肤在夜色里更引人遐想。维烈和耶拉姆满脸通红地别过头,肖恩困惑地眨眼:“你不冷吗?”

明妮晃了晃,险些摔下去。靠着土巨人扁平的脸部,她放声大笑:“哈哈哈……蜜芙看走眼了,你根本不是性冷感,是性无感!”希莉丝从这番话里隐隐感到恐怖的讯息,却归结不出大概。

“性无感的男人我是欣赏的,不过没兴趣。”明妮依然风姿绰约地倚着傀儡,朝黑发青年伸出手,“我看上的是你,维烈先生,成为我的伴侣好吗?”

那嗓音甜蜜而沙哑,宛如恶魔的邀约。

维烈苦笑了一下:“抱歉,你根本不了解我。”尤其不了解他的年龄。

“要了解做什么呢,我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身体,这就可以了。我也允诺你,让你非常非常舒服,每天都舍不得离开我,舍不得下床。”

这话已经露骨到两个少女不得不捂耳,耶拉姆几乎要喷鼻血的地步,当然肖恩是更加的一头雾水。而维烈在极度的羞涩后,反而冷静下来:“这种建立在**之上的关系,我拒绝。”

“你是顾忌你的同伴吗?”明妮微笑,很清楚男人爱面子的心态。对方坚定的语气却粉碎了她的自信:“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识。”

“你真的很奇怪耶。”明妮的眼神有些迷惘,“男人应该是除了天生的性冷感,可以直接称作野兽的生物。为什么你不扑倒我,撕破我的衣服……”

“喂!要怎么定义男人是你的事,但是别荼毒别人的耳朵啊!”昭霆忍无可忍地大喊。明妮回过神,瞥了她一眼,笑道:“幸福的小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花村联盟,其实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这里原本是男人的天堂。任何男人,不管老的小的丑的美的,在这里都可以尽情地玩女人。啊,因为他们平时受尽女人的欺压,玩法就特别粗暴,还有许多许多变态的花招,比如让小孩子在一旁看等等。我和蜜芙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母亲被玩死,还有莉莉阿姨,她是从外面被捉进来的,所以教会了我们这样被男人玩是不对的,不然我和蜜芙还以为自己天生是妓女、贱货,活该被人骑呢,嘻嘻。”

众人呆呆听着这段骇人听闻的往事,无法言语。自始至终,明妮的语调都十分平静,甚至是悠然的,因此,揭示的罪恶才格外深沉。

看着这样的她,希莉丝的脑海深处迸裂了一角,一个模糊已久的意识逐渐成型:

只有健全的制度,才能孕育出健全的人格。

一定要废除女尊男卑的制度!握紧双拳,她在心里起誓。

“之后的事就是老套的复仇啦,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我们俩,学会本事回来,把男人的天堂改建成女人的天堂。本来是想杀掉他们的,可是我们的身体已经离不开男人了。”明妮低下头,唇边的笑意掺入一丝自嘲,“像我,一天不和男人上床,就浑身不对劲。”

“……”

“维烈先生,我不讳言我是个荡妇,不过荡妇也有荡妇的好处哦,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再考虑一下吗?”明妮运用同情攻势。心软的魔界宰相迟疑:“我……”

“别打维烈的主意!”昭霆又跳到他面前,双手插腰,“你要男人,去找你丈夫!或者村里的帅哥!”

明妮冷嗤一声:“那些肮脏的野兽,我早就不能忍受触碰他们了,只有外面来的才能满足我。”希莉丝脑中灵光一闪,喊道:“是你绑架男人!”肖恩也叫出声:“啊——真凶竟然躲在这里!”

“呵呵,没错,是我,不过为了不让当年的事重演,我都把他们的尸体好好地埋在花田里。”

“你你……”

念及姑姑背了黑锅,维烈有点生气:“你不幸就向无辜的人报复,这种事没有道理!”明妮柔柔地微笑,反问:“那要对谁发泄呢,我的恨?”维烈无言以对。

“你们都是天真的孩子,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自己的公道只能由自己讨回,我和蜜芙已经看透了。”

维烈清俊的脸庞浮起红晕,不是腼腆,而是出于愤怒。无论如何,他都活了在场谁也及不上的漫长岁月,被说成“天真的孩子”实在是奇耻大辱。但他的肚量也和年龄成正比,所以没有发作。这时,昭霆终于发现一个疑点:“喂,你一直口口声声蜜芙,难道那孩子也和你一样?”

“对了对了。”找到制胜的关键,明妮笑意加深,“你们的两位同伴呢,现在在我妹妹的保护之下,如果不想她们有事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昭霆、希莉丝、耶拉姆和肖恩惊怒交集:“你说什么!”

相反,魔界宰相身边的空气平静得慑人,那张刚刚还浮现出情绪波动的脸庞突然丧失了所有的表情,空洞得像苍白的人偶,连平板的声音也仿佛机械的振动:“这是,威胁吗?”

“也算吧。”

话音刚落,明妮惊呼了一声。两只土傀儡同时被火焰包围,炽白的光芒转瞬吞噬了惨叫和人体。焦烟散去后,原地只剩下一堆黑灰。

这一刻,昭霆四人的心情比在奎拉图森林看到扎姆卡特发飙时更冲击。

“维…维烈……”肖恩无法置信地呼唤,两个少女冷汗涔涔地躲到他身后,耶拉姆质问:“为什么要杀她?”

“……啊?”维烈发出如梦初醒的声音,手扶着额头回忆片刻,绽开苦涩的笑容,“真是的,好死不死竟然——”

“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本能,决不接受威胁,决不忍受背叛。”

“本能?”昭霆不可思议地瞪着尸灰——魔族的本能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肖恩也有相同的感想:“怎么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本能?”

“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唉。”维烈两手盖住脸,懊悔地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本能杀人,以前我都会小心注意的。”希莉丝不忍心,拍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错,这不是能够控制的对吧。”

耶拉姆第一个镇定下来,指出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杨阳她们危险了,快回村子。”

“对哦!”

******

听到“骚狐狸”三字,蜜芙仿佛面具的笑靥消失了,代之以一片阴冷。

“哼,你嗅出我们的味道,我也嗅出你的味道,小魔女。”

“住口!”

生怕她抖出香囊的事,莎莉耶厉声打断。蜜芙咯咯一笑,迅速划了个符文,杨阳顿觉呼吸困难,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缠住她的脖子,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发不出声音,神智也渐渐模糊。

“杨阳!”莎莉耶搂住失去知觉的同伴,担心地摇晃她。

“我可不会小瞧同行。”蜜芙再次一脸笑吟吟,挥了挥手,“呐,这两个人就赏给你们了,随便怎么玩都行。”

莎莉耶全身紧绷,瞪视缓缓逼近的村人。她很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在香都她看过好几次父亲的部下凌虐女性。

怎么办?六神无主地抱紧黑发少女,莎莉耶开始发抖。

她被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她自作聪明才落到这个地步,可是杨阳……杨阳……

[你继承了丝蒂尔的血统,也拥有御风使的资质,如果好好运用这股力量,假以时日你会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御风使。]

风神的话蓦然浮现,仿佛在绝望中迸出一星希望的火花,莎莉耶拼命回想唯一一次使用能力的情景。

惊恐、身体突然发热……随着回忆的深入,她感到体内有股莫名的骚动,与此同时,男人们已经接近到可以抓住她的距离。

“妈妈,蕾亚,帮助我!”

透明的风旋以女孩为中心席卷开来,将众人远远弹开。围绕着风眼,风势还在不断增强,刮起的碎石发出激烈的碰撞声。莎莉耶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感觉身体好像要爆裂开来,顾不得追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对身边的风发出指示:送我们离开!

强烈的震动使她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不同于刚才的闷痛在四肢百骸间肆虐,仿佛连肠子也被搅烂,她干呕了几声,脸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努力睁开泪水模糊的眼环顾四周,勉强看出是一块坡地,而一具温暖的人体躺在她脚边。

“杨阳!”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想检视同伴的情况,这时,尖锐的叫声宛如一桶雪水浇下:“想不到你也是风术士!”

莎莉耶转过头,视野中映出蜜芙踉跄上山的身影。她的样子很狼狈,长发散乱,脸上有几道血痕,甜美的笑容也不见了,只剩下切齿的狰狞。

“哼,不过我看你也不能施法了。”

混沌的脑海被这句话刺激得运转起来,莎莉耶装出骇怕的样子往后退,尽量引她远离同伴。

“想逃,没这么容易!”蜜芙果然上当,扑过去压住她,将风索套上她的颈项,双眼喷出汹涌的怒焰,“我恨,恨死了!为什么我和姐姐要受这么多苦?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命运差那么多!?”

“呸!”莎莉耶吐出一口血沫,准确地把袖剑刺进她的颈动脉,“这种事你去向神申诉吧!”

随着剑刃的动作,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莎莉耶的前胸。没力气搬开倒在身上的尸体,她喘了会儿粗气,无意识地抬头,不期然与四双眼睛对个正着。

昭霆等人刚好爬上山,满脸呆滞地凝视她。

被看到了!比刚才更绝望的黑暗笼罩下来,莎莉耶仿佛听见自己血液结冰的声音,一时间什么也无法思考,连自己正往后退也察觉不出。

“等等,莎莉耶,后面是——”

希莉丝回过神,大声提醒,却迟了一步,莎莉耶两手撑了个空,整个人向后翻倒。

“啊——”

猛烈的失重感传来,凄厉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压迫着受伤的内脏,不知过了多久,一团金色的光芒托住她下坠的身体,温柔得宛如去世的母亲的拥抱……

******

昏暗的视野出现几丝银线般的流光,闪闪发亮十分漂亮,莎莉耶虚弱地眨眨眼,看清那光芒是一头瑰丽的银发,沿着挺直的背脊流泻而下,直延伸到盖着她的黑天鹅绒斗篷上。

“醒了?真是乱来的小丫头。”

陌生的嗓音却透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一如转过来的脸庞。莎莉耶疑惑地道:“你是……?”

祖母绿色的眸子笑眯了一下,妃色的双唇也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索贝克!”莎莉耶狂喜地叫道,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索贝克、索贝克……”

“哎呀。”帕西斯被她热情的态度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拍打她颤抖的背部,“你这么欢迎我是很高兴,但是别太激动啊。”

“你为什么不回来?”莎莉耶抬起头,泪眼指控。帕西斯回以淡淡的苦笑:“理由你知道的。”

“可是我好怕!我怕他们哪天也发现我的真面目,嫌弃我是坏小孩,不要我了!我已经无家可归,我不想离开他们……”

“傻丫头。”帕西斯从心底发出叹息,将她抱到膝上,温言劝慰,“不会有那种事的,即使他们发现了,也不会嫌弃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孩子啊,孩子有什么对错观念?何况他们知道香都是怎样的地方,顶多骂你几句,告诉你不可以那么做就行了。”

“真的?即使我杀了人?”

“呃,这个稍微严重点,不过也没大碍。他们会比较严厉地教育你,纠正你正确的处事方式。”

莎莉耶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随即又担忧起来:“那,如果我改不掉呢?”

交织着金钱、暗杀、阴谋与人性丑恶的童年,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毒,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磨灭。

帕西斯默默俯视她,从那双宝蓝色的眼眸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黑暗。

“不会的。”他摩挲她的金发,梦呓般呢喃,“你还小,又没有被仇恨弄脏,总有一天会忘了那一切,重新开始,成为一个好姑娘。”

“索贝克不行吗?”莎莉耶听出他语中的深意,关怀地问道。

“我是不行了,走得太远,恨得太深,我也……不想忘记。”深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涌动,他低下头,微笑,“莎莉耶,不要再想着我,关闭自己的心了,你我虽是同类,内在却截然不同。你渴望光明也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而我从来不想踏进去——忘了我,快乐地生活。”

女孩泪如雨下,心脏撕裂似的疼。

“那你呢?索贝克一个人……不寂寞吗?”

“呵呵,我可是大人啊,自然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好,小孩子别瞎操心。”帕西斯弹了她一记,笑道,“睡吧。你乱用力量,身体差点爆掉。我帮你治好了,但是消耗的体力没办法。你睡一觉,会舒服很多。”

“难怪我刚刚痛死了——那个,索贝克,这是你真实的样子吗?”

“是啊,要保密哦。”帕西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莎莉耶应了一声,闭上眼坠入梦乡。

将她放回地面,帕西斯犹豫了一下,没拿回斗篷,反而裹得更紧,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用瞬间移动离去。

“莎莉耶!”

远远望见躺在地上的同伴,杨阳等人急忙赶过来,检视后确定无碍,纷纷松了口长气。这时,昭霆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行闪光的文字浮在半空:再让小公主伤心,决不饶你们。

“是索贝克。”杨阳认出字迹,掩住嘴。肖恩一震,跳起来四处张望,焦急地呼唤:“帕尔,帕尔,你在哪儿?”

“肖恩,他已经走了。”不忍友人像没头苍蝇似地瞎闯,维烈不得已说出事实。

棕发青年垂下肩膀,脸上流露出刻骨的失望,半晌,他无法克制地喊出郁积的情感:

“帕尔——”

撕心裂肺的声音被暗夜吞没,没有传入远去的人耳中。

******

莫尔斯港,位列世界第五的大港,面向达尔邦内海建造,近港数十公里的海域里,双桅、五十桨渔船的白帆与湛蓝的天幕构成壮阔的画卷。隔开东南两城的遥远海平线带着淡紫色调,优雅地摇曳着,飞溅的水沫闪着珍珠般的光芒。初冬的阳光照耀着这一切景物,形成一个宛如罩着蓝色面纱的世界。

创世历1038年冰之月20日-风化区。

与繁华热闹的港口和闹市相反,这里是呈现出颓废与堕落的一角。充斥着租借地气息的商馆,散发出刺鼻味道的**酒巴,在角落簇拥着吞食迷幻药的失业者,出卖**的私娼,抱着酒瓶只剩半口气的流浪汉,一看到猎物就包围上去的地痞,化了妆的男妓,眼神猥亵的下级佣兵……酝酿出灰暗的世间百态。

帕西斯以怀念的目光打量这幕在常人眼中污秽破败的景象,踏着散步般悠闲的步子,走进小巷。

曾经有两年,他就在这种街道过活,而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小镇,是比这里更肮脏丑陋的地方,所以回归故土,他半点也没觉得不妥,反而有种“终于回来了”的感触。

正如香都之于莎莉耶,灰色的童年也是浸染了他身体心灵的毒液,虽然因为那抹背影稀释了一些,但最终还是湮没在了仇恨里。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偏激,冷酷,自私,乖僻。然而,即使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生命,心里也不会没有柔软的角落,和对光明的渴盼。

一张娃娃般漂亮的脸蛋清晰地浮现,他微微一笑。

希望那个女孩,能够得到我无法拥有的幸福。

“喂,凯子,你很有钱啊。”流里流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帕西斯扫视突然冒出来的几个流氓,玩味地笑了:“史洛德的部下?”

“你认识我们老大!?”流氓们倒退一步,吃不准眼前的人是什么来路。

“他还要称我一声老大呢,去去。”懒得跟他们纠缠,帕西斯挥挥手,从缝隙间钻了过去。不满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其中一个面孔还残留着稚气的青年偷偷从背后欺近,戳下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他口吐鲜血地倒在几米远的地上。

“新手果然欠扁。”已走得不见踪影的人丢下厌烦的交代,“叫史洛德不用赔罪,我喜欢安静。”

瞧见下榻的小屋,帕西斯轻轻吐了一口气,感到一股深沉的倦意。

外表看不出,其实他早已油尽灯枯,只是靠着毅力对抗睡意,支撑疲惫不堪的身子。

打开没有上锁的门,屋里的空气震荡了一下。

淡金色的短发在昏暗的视界里柔和地浮动,宛如清澈的月光;漆黑的军服因为华丽的金银边线而与背景区分开来;冰蓝的双眸流淌着温暖的波光,一如那充满关怀的问候:“师父。”

“罗兰……”

帕西斯愣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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