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她选择。”祈归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又瞥了眼苏念雪,“要么按照寨子里的大家祭祀的规矩五步一叩首十步一长跪这么上去,要么闯机关或者杀了我,她自己选的,怨不得我。至于你的那块牌子……奶奶说了,我可以不听你的。”
这话说得十足的孩子气,但在这种时候却委实叫人不大舒服。
苏念雪在她前半句话落下的时候就御起了轻功往山上追了过去,连叫人拦着的机会都不给,她太清楚这种选择下晴岚会选什么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少巫叹了口气,连忙想追上去,但内里的一阵刺痛感却叫她不住咳嗽了两声。
身后的姑娘见状轻哼了声,伸手去抓住了她肩膀的衣料。
“受了伤就不要逞强,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她轻轻松松地将人带了起来,沿着山路追了上去。
难道不是吗?少巫没忍住在心底腹诽了句。
“机关是骗她的,就算真的开了,她手上不还有你给的图?有那张图在你还担心解不了机关吗?”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祈归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少巫侧过头,略显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道:“那究竟为什么为难她?”
然而祈归没理她。
用轻功上山其实挺快,不多时她们便瞧见了远处缓缓前行的人影。
也正如祈归所言,这个时间的确是差不多是从山腰一路长跪至祭坛前所需的。
先前帮少巫拔毒时耗损的内力让苏念雪在落地的时候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她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地往前跑了过去。
说是祭坛,但以这样的形制,叫石宮更恰当些才是。晴岚仰起头,撑着墨尺站了起来。
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过身,有人就这么扑进了她的怀里。
“阿雪?”长时间的跪伏让她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她垂下眸子,眼中倒映着对方的眉眼,“怎么了这是?”
苏念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抬手替她抹去了额上沾上的尘土,轻轻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跪着上来的?”
此话一出,晴岚自然也就知道她也是遇见了先前那个苗女,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道:“放心,我没事。”
后头有轻微的响动,她抬起眼,见到来人时一挑眉。
“依你所言,五步一叩首十步一跪上来的。满意了?”
祈归松开了抓着的少巫,还顺手将自己的笛子塞到了人手里,道:“嗯,我想求的东西我也看到了。东西借我一下,不介意吧?”
她指着的是晴岚腰间别着的一把短刀。
年轻的剑客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解了刀扔给她。
不等其余人问话,她反手将那把刀抽了出来,又快又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肩膀。
血顷刻涌了出来。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苏念雪原本心中对这个苗女的怨气也随着这一刀化作了满满的愕然。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唯独晴岚看着对方的目光很是复杂,她垂眸看了眼地上浸润的鲜血,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
“咳咳……”祈归却是笑了,“我知你们这些中原人有自己的坚持,所以我也有。我当然知道之前那件事与你无关,可人都是会变的,原先我见到周秦的时候,他也不是这个样子。在你身上,我能感觉得跟他相似的气息,所以我想看看你跟他一不一样……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他,哪怕是时怡仍在的时候的他,他也不会跪,你信不信?”
后者则是沉默不语。
未曾发生的事情,何来如果?
少巫似是猜到什么般皱起了眉头。
“你想求证的,无非就是如今的我们仍旧肯甘愿做影子,而不是因过往所做的那些自命不凡,或因不被世人理解而心生怨怼。”晴岚捏了捏苏念雪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两边都不讨好的法子?我的答案,在山下寨子里的那些事情你已经可以看得分明。”
刀已经被她拔了出来,没刺中要害,但是墨客的短刀都是自制的,相比寻常的刀刃可要锋利多了。
“并没有什么理由,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我仍旧不喜欢寨子因为你们惹上了事儿,但……”她捂着伤口直起腰,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发白,“刻意刁难你,让你舍了那所谓的自尊,这一刀,算作歉意,若你还有什么不满,我也不介意再多来几下。”
晴岚弯下腰把染着血迹的刀拿了回来,缓缓摇头道:“不用。”
苗女勾了下唇,像是赶人一般摆了摆手,道:“那就滚进去吧,大巫祝在里面等你们。”
她跌撞着背过了身,赌气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少巫扭头下了山。
苏念雪有些头疼地看完了这场闹剧,颇为无奈地往少巫手里多塞了瓶金疮药,道:“不管怎样,多谢少巫大人引路了。”
至于祈归,她不大想多谈,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之余却又没法真的恼,只能真如她所言一般当做两清。
“疼不疼?”她将目光转回晴岚额头上因为长跪而磕出来的印子,皱眉道。
“不疼,不必担心。”晴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安慰般笑了下,“进去吧。”
石宮的门上有着个缺口,正是先前少巫给的那块牌子的形状。
晴岚将那块银质的牌子置入其中,拉着苏念雪后退了两步。
厚重的石门应声而开,墙壁上的点点篝火霎时燃起。
有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
“过来吧,荆楚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