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前一晚睡得久了,苏念雪醒时窗外才将将天明,她眯了眯惺忪的睡眼,后知后觉地发觉自个儿被人拢在了怀里。
温热的呼吸一点点拍打在后颈,弄得她有些痒,她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目光落在了女子安静的眉眼上。
与醒着的时候不一样,那双浅色的眸子安静地阖着,没了自眼底透出的淡漠,那份眉眼间的柔软与清秀总算是明显了些,这么瞧着,才是当真像是个还不满二十的姑娘。
苏念雪定定得瞧了她一会儿,抬起指尖去轻触她的眼睫。
柔软的触感叫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晴岚被她闹得轻轻皱了下眉,她没睁眼,含含糊糊地哼了声之后伸手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
散着的长发同她的交缠在了一处。
苏念雪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她伸出手揽住她的腰,鼻尖抵在她的锁骨上,怀抱的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凉,叫人忍不住窝在被褥里不肯动弹。
她在这样温暖的浪潮里阖上了眼睛。
再睁开双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屋里的炭火还燃着,想来应是身旁的人起来时为了自己不受凉再添了些柴,她披衣起身,稍稍活动了下睡得酥软的身子。
火盆上头温着粥,她洗漱完草草吃了些,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起了?”晴岚听到动静放了手里的小刀,抬眸看她。
“唔……现下什么时候了?”她张开手故作倦怠地过去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像是要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一般。
“辰时刚过,也不晚。”晴岚半是无奈地扶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下,声音里含了笑意,“你这是做什么?”
大早上地撒娇么?
苏念雪眯着眼不撒手,像是吃准了对方也不会放手的模样。她勾着她的脖子,四下瞧了瞧这个小院儿。
秋末冬初,满树青葱如今早已染上绯色,清风一拂便是满目霞色。院中落叶未扫,踩上去还有些吱呀的声响。
“这便是那棵枫?”她退开了些,扬起脑袋看了两眼面前的红枫。
“嗯,不过年岁不长,瞧着不如山间的其他林木那般高大。”晴岚指尖落在树木冰凉的树干上,眸子略微垂着,“算一算,也才十一年吧。不过这座院子的林木原先都是阿娘种下的,我不怎么会打理,能长成这样也实属不易了。”
后半句话带了些调侃的味道,她说的是实话,时日过去的太久,当年年岁尚小,再怎么刻骨的离别,也都随着岁月流逝而被冲淡。
苏念雪握了她的手,故意话锋一转道:“我倒是觉得不错,比起侯府那些刻意打理得齐整的花草山石,这个院子倒是顺眼得多。”
那是种有别于刻意装点的风光。
“你若是说山川风物或许如此,但若是比精巧,哪儿比得上长安的侯府啊?”晴岚心知她是故意这般说,也没去点破,只是晃了晃交握的手,“既然喜欢,要逛逛吗?”
“那是自然,不过要麻烦阿岚你做这向导了?”她倚在身旁,言语间半是调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嗯,不过可别忘了时辰,到时候阿云姐午后过来若是寻不到人,那我可就完了。”她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压低了声音嘟囔,“我可不想去端风崖……”
这端风崖究竟是给了多少阴影啊,怎得觉得比罪鞭还吓人?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眸底光晕浅浅。
“司云姑娘也不至于叫你伤着还去吧?”
晴岚牵着她往屋子后头走,听得这话回过头严肃道:“不会,但是会记着,伤好了之后翻倍。”
“这么可怕?”苏念雪佯装皱了皱眉,学着她一脸认真道,“阿岚。”
“什么?”
“你这般清楚……怕不是没少被罚吧?”
“咳咳咳……”领路的人闻言一阵咳嗽,再回头时白皙的一张脸染了几分绯色,浅淡的眸子像是嗔了她一眼。
瞧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苏念雪低头把嘴角的笑意强忍了下去,开口的声音都因着笑意有点抖。
“你这是做了什么对端风崖阴影这么大?”
晴岚索性站住了脚,扶额道:“你一定要问这个吗?”
面对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她实在是没法子说声拒绝,只得无奈道:“你还记得进来时的那些个机关吗?”
“怎么?”
“那是原先没有的,约莫九年前才加上的,虽说也是为了保证人进来时要保险些,不过其实挺鸡肋,加上是因为……”
她深吸了口气,牙一咬道:“我拆过。”
苏念雪愣了下,道:“啊?”
她眨巴着眼,反应过来时笑弯了腰,道:“这是你在西域拆鲜卑的机关拆得如此顺手的理由吗?”
敢情从小没学会机关术,拆机关倒是一流?
晴岚无奈地替她抹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道:“那之后被罚去端风崖思过了两个月,从此便再也不想上去了。”
端风崖山势险峻,又是风口,两个月待在那儿都快被吹成傻子了。
更别说还要背着药囊去采止血草,简直比去西域当黑鹰还要叫人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