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俨然被银针扎成了个刺猬,哪儿还有气力反抗,只能任由这姑娘把自己绑了。
苏念雪的目光落在女子苍色的长衫上头,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苍衫长剑,临安沈氏。
“多谢了,不然我要追到这贼人怕是要费好大的功夫。”那姑娘转过头来冲她爽朗一笑,“姑娘好针法,在下临安沈氏,沈楠茵,不知姑娘是?”
倒是个不拘一格的性子。苏念雪拱手笑道:“早听闻过沈家的名号,在下苏念雪,师承药王谷。”
“比不得药王谷的名头响。”沈楠茵笑着摆摆手,“我需得把这人押送到府台去,便先行一步,告辞了。”
“诶,你等等。总得把他身上的针拔了不是?”苏念雪哭笑不得地拦下她,抬手运气将飞贼身上的银针收了回来,嘴角勾笑冲他道,“半个时辰之后,穴道自然会解开,不过,可莫要自己试着冲穴呀。”
她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言语里的警告意味还是让那飞贼忍不住抖了抖。
毕竟药王谷出来的人,要真整起人来,那还真是……啧啧啧。
一边看着的沈楠茵禁不住笑出声来,冲着苏念雪竖了竖拇指。
“要是强行冲穴会怎样?”她把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不会怎样,不过是吓唬他的。”她眉眼弯起,轻笑出声,“未免生出事端,姑娘你还是赶紧把人带走吧。”
“好,那我们有缘再会。”沈楠茵忍着笑一把抓起飞贼的衣领,御起轻功消失在了夜色里。
倒是个有趣的人。苏念雪笑笑,迈步回了落脚的客栈。
不过二人大抵真的是有缘,次日苏念雪在商队里头,竟然是再度见着了这位沈氏的门生。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遥遥冲她招了招手,面上挂着笑。
“怎么,药王谷的人也往西域跑?”
“沈家远在临安,你不也出现在了这关城之中?”她笑着回了一嘴,“医书上的终归是死物,吾辈身为医者,自然需要亲自走遍这万里河山,才不负当日入门之愿。”
“如此说来,你这是要效仿先贤尝百草?”沈楠茵饶有兴致地看她,“倒是我狭隘了。只不过我此番前往西域,是奉家中族长之命护送这队商贩,看着这队人安全抵达龟兹,我也就算不辱使命了。不知你此行需往何处?”
“天山。奉家师命,去寻一味良药诊治一位病人。”思及此,她禁不住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只是据说此药难寻,千金难买,怕是颇为棘手。”
“什么药如此难寻?说来听听,说不准,我能帮上忙。”
“七叶花。”
沈楠茵闻言思索了片刻,道:“倒是听过名字,但也确如你所言,是个有价无市的稀罕物。但就你一人前往天山,也未免太过危险。”
“那病人的情况太过危机,谷中的众位师兄师姐脱不开身,也只能我去了。”她面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来。的确,若有其他人在,也用不着她走这一趟。
沈楠茵抿唇想了想,道:“天山路遥,若无准备,不说无功而返,怕是连你个人安危也难料。去往天山途经龟兹,恰好我此后无事,若你不介意,我陪你走这一遭可好?”
“这……”她一时有些犹豫,谷中自己的事,其实本不该由外人来插手。
“若你一人前去遇上什么危险,其实我良心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沈楠茵看出她的顾虑,轻声劝了句,“便当做是我还你昨日帮我逮着那个小贼的人情,你看这样可行?”
看她这模样,恐不是在说笑。江湖传言沈氏门风开化,弟子素来随性行事,端的是快意恩仇的做派,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那便劳烦沈姑娘送我至天山,但之后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苏念雪寻了个折中的方式道,“毕竟此事与你本无关联,即便是还人情,也犯不着因此以身犯险。我知沈家的行事风范,但若你因我犯险,我亦是过意不去。”
“既如此,好,我便只送你到天山。”她淡然一笑,应允下来。
马车外的风仍旧挂得烈,苏念雪目光落在连绵的山脉上,若有所思。
黑鹰盘桓在一处石堡前,嘹亮的长鸣声在大漠里头回荡。
不多时,有人自楼中走出,抬起手臂让它落了下来。
鹰爪上绑了一小张羊皮卷,那人将其展开,略略扫了两眼。
“公事,私事?”男子站在碉楼前,一张脸隐在阴影中。
“私事。”她将黑鹰放飞,转过头来将羊皮卷往他身上一扔,“我要去趟天山。”
“随你,但你要找的东西可没那么简单,万事小心。”他随手把羊皮卷碾成了粉洒在黄沙之上,“若有事我让黑鹰传信给你。”
“嗯。”
她从马厩里牵了匹马,把行装绑在马鞍上,翻身上了马。
男子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漠里,回身带上了石堡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