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田县此次一共送来四份卷宗,其中两件斗殴案,一件盗窃案还有一件人命案。裴夏粗略翻阅了一下卷宗,前三起案子材料齐全,但最后一件就有点奇怪了。
“这件案子判定的是意外坠崖,怎么没见验尸单?”裴夏奇怪地问。
按照大虞的规定,各县所辖范围内所有非自然死亡的,无论是不是意外均需上报给本州刑狱司,由刑狱司复核。既然要复核,这验尸单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可这份卷宗里居然没有验尸单,只记录了发现尸体的地点和报案人的口供。
来送卷宗的人是榆田县的一名捕快,年纪不大,莫约二十出头,刚当捕快没多久,提起这件案子他就脸色发白,还忘不了那天现场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场景。
“姑娘,这不是我们不想验,实在是腐烂的过于厉害了,没法验啊!”
“即使腐烂了,死者是谁,腐烂到何种程度,现场情况如何?什么都没有怎么可以判定是意外坠崖呢?”
“这……”捕快也说不清,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足无措的站在这里,明明比裴夏还高个头,硬是觉得在裴夏面前矮了一截,垂头丧气的好似被先生训斥了的学生。
裴夏并不是真要训他,只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卷宗报上来刑狱司也没法复核。已经腐坏了的尸体仵作糊弄上司不愿意去验是一个原因,不好验是另一个原因,而且可能还是主要原因。
虽然吕方交代了有疑点的案子都等曹大人回来再说,可曹大人到底要几时才能回来还不清楚,这尸体腐烂的越多残留下来的证据就越少,怕是耽搁不得的。
裴夏让榆田县的捕快稍等,自己则去敲值守房的门。屋里吕方的鼾声震天响,敲门完全没用。
无奈,裴夏嘱咐郑伍等人一会吕方醒了和他交代一声,她跟那名捕快先去榆田县看看。
榆田县离得不近,裴夏到达县城里的时候已是半夜,而出事地点离县城尚有小半天的路程。由于尸体腐坏严重,县衙的差役们没人愿意去碰,尸体至今还留在原地,只盖了张草席,就等刑狱司复核通过以后好就地掩埋。
荒郊野外夜路不好走,况且黑灯瞎火怕遗漏什么重要线索,裴夏只得在驿馆暂住一宿,等明日一早再去验尸。
第二日一早,裴夏正准备去县衙通报一声,不想榆田县知县竟然亲自带人过来了。
“裴姑娘。”榆田知县先行礼问好,裴夏吃了一惊,连忙还礼道:“钱大人客气了。”
裴夏如今虽在邱州刑狱司任职,但其实并无官品,榆田知县派个县丞或是主簿来驿馆问候就算礼数十分周到,自己亲自主动来接她一起去现场可以说是相当重视了。
“裴姑娘,我今日一早就听捕快说了,那案子是我思虑不周,十分抱歉。”这钱知县虽然经验不足,但好在为人十分虚心谦和,一听说刑狱司来人要去复勘现场,立刻让人备好车马。
榆田知县主动认错,裴夏也并不打算揪住不放,何况现在还没看过尸体和现场,也不能断定钱大人的推断就一定是错的。
“您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吗?”钱知县问道。
裴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尸体到底腐烂到什么程度了?已经几乎只剩骸骨了还是齿发脱落,皮肉坏烂?”
如果是验坏烂尸她东西是备齐了,要是验骸骨还得再准备些东西。
那榆田知县一介书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碰见人命案,就看到这么恶心的一幕,已经连着几天看见肉就想吐了,完全没法像裴夏这样用如此清楚冷静的口吻来描述:“不是只剩骸骨,上面全是蛆虫和苍蝇,头发好、好像还在……指甲我实在是没注意看……”
他说的不算清楚,但裴夏已经心里大概有数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让人带上两个木桶,其他东西我都自己备好了。”
榆田知县连忙嘱咐下去,一行人不多时便动身了。
榆田县辖下有三个村,出事地点离刘家村比较近,说是近,也只是相对而已。那座山往日里人迹罕至,要不是有个采药人最近一段时间在常去的地方没采着几株品相好的药,想去那里碰碰运气,只怕是再过个半年一年的也未必有人发现。
裴夏在钱知县的带领下来到了尸体所在地附近。
“再往上走一小段便是了。”钱知县一干人说完就站住了,显然都不想再去看一遍,裴夏不想强人所难,但她确实需要两个帮手。
“劳烦二位大哥去附近河里打桶水来,我先过去看看情况。”裴夏点了两名年纪长一点的捕快,在一般县城接到的报案里,腐烂尸肯定没有刚死的多,但也不会特别罕见,这些干的年份多一些的捕快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见了,反应也不像几个新人那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