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皇宫。
“这一次,岳飞贼子终于在劫难逃了。哼哼,一个匹夫,妄想不顺天命,不尊圣意,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御书房里生着一炉火,暖洋洋的。穿着皮裘的赵构却似乎还觉得冷,时不时把手伸到火炉上烤上一会儿。赵构心思深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这一次也许是得意忘形了,脸上满满的全是喜气。“汪枢密,你真是朕的诸葛亮啊!护民军以抗金为名,行谋反之实,假仁假义,欺骗天下百姓,实在是皇宋之大患。这一次联金灭岳,总算可以灭了这个心腹大患!”
由不得赵构不高兴。自从护民军在应天府崛起,短短大半年,中原百姓的心全都倒向了应天府。很多有钱的士绅也不再惶惶渡江,反而都带着所有家私,迁进了应天徐州。而在民间,百姓们口口声声讲得都是岳飞。这让赵构明显感到了威胁。赵构虽然没有收复中原的心思。但他宁愿把中原送给金人,也不愿送给岳飞这个泥腿子。
当然,要说赵构真就把金人当成大爷,倒也不尽然。赵构之所以愿意和金人联兵灭岳,并不只是被汪伯彦巧言说动。而是赵构认为,金人出自北方苦寒之地,不习水性,只要自己的水师巡狩在长江之上,金人永远也别想渡江南下。但是如果任凭护民军发展下去,一旦让岳飞成了大势,凭借护民军的战力,北伐燕云是不可能的。顶多占住黄河以南。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岳飞就会向南进攻。岳飞手下的两支水军统领都是闻名天下的水寇,长江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天险。
正是出于对岳飞两支水师的担忧,赵构才决定和金人合兵。他命韩世忠进攻徐州,却不从淮北突入应天府,除了怕惹金人恼怒,还有一个小心思。他不希望自己麾下最能战的军队损失过大。如今长江以南,民变四起,刘光世张俊四处灭火,疲于奔命。如果韩世忠部损失过大,只会让赵构的统治摇摇欲坠。所以赵构在给韩世忠的密旨上特意暗示韩世忠不可强攻徐州。等岳飞灭于金人之手,徐州府也许会不战自降。
赵构还有一个更好的如意算盘。他虽然把岳飞视为叛逆,但他对护民军的战力也是极为眼热。他觉得金人两路军马合击,纵然能把岳飞灭杀,必定也是元气大伤。到了那时,让韩世忠挟徐州守军,逆袭应天府,说不定能把天下最富庶的应天府抢到手中。到了那时,手中有了铁粮,不再为养兵发愁,当然也不用再对江南百姓敲骨剥髓了。到时候,谁又说自己成不得千古一帝呢?
赵构越想越觉得联金灭岳这招实在是高。所以他忍不住又夸了汪伯彦一句。“汪枢密,此战若能灭岳弱金,朕封你为王。”
赵构这话一出,汪伯彦黄潜善无不脸上变色。汪伯彦是激动,黄潜善是嫉妒。皇宋百余年,异姓封王者不过童贯一人。如果汪伯彦真成了异姓王爷,可真是富贵至极了。
汪伯彦肥胖的身体忽然变得极为灵活,由正襟危坐的姿势眨眼变成了五体投地的姿势。“吾皇圣明!臣谢主隆恩。”
黄潜善忽然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汪大人,皇上说的可是灭岳弱金之后,并不是现在就封你为王。”
汪伯彦和黄潜善相交日交,当然明白黄的心思,笑着说道,“护民军覆灭已成定局。吾皇天威所至,小小岳飞何足挂齿呢!”
赵构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身前的两个宠臣争风吃醋,心中无比惬意。虽然赵鼎张浚一直弹颏汪黄二人无德无能无耻无义,可是赵构却认为,只有这样的大臣,才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他们在民意的名声越坏,就越离不了他这个主子。因为赵构一旦疏远了他们,他们只会像蔡京朱缅一样,被百姓分而食之。
“汪枢密,听说你家中来了北方客人?”汪伯彦正和黄潜善咬个不停,赵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汪伯彦身子微微一颤,当即再次跪倒在地,大声说道,“万岁圣明,烛照万里,通明入微,天下间没有万岁爷不知道的事。实不相瞒,我家来的不是客人,而是我的女婿女儿从北方逃归江南来了。”
“哦?”赵构不露声色地嗯了一声。
“万岁,想必你也知道我那女婿的名字。他姓秦名桧,字会之,政和五年进士第四名。先皇在时,他担任御史中丞。不是我夸我那个女婿,真的是铁骨铮铮。靖康年间,和二帝一起巡狩北方。不过会之一直心怀故国,我那个女儿也是烈性的主,誓死效忠万岁。终于在七天之前,乘着金人懈怠之机,乘一叶扁舟,渡江而来。微臣心想北巡臣子无数,能够不忘故国,心念万岁者,可是只有会之一人。如今万岁初登大宝,四方扰攘,正是用人之机。微臣本想把会之引荐给万岁。可是会之却说他是敌邦潜归之臣,无颜面见天子。只想在圣明天子的羽翼下,做个平民百姓,此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