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将屋内的人都安置好了,才发现那媒婆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特别是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忒长了点儿。
看见那媒婆的视线在自己的胸和臀,还有腰线间扫来扫去,杜恒霜有股恶心得要吐的感觉。――这哪里是媒婆的一双眼睛?这明明是鸨母的一双淫眼!
杜恒霜霎时就对能够派出这样的媒婆出来的崔家,生出浓浓的不屑和鄙夷。
五姓七望之首的崔家,也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杜恒霜就笑着问了一句,“请问这位阿婆,怎么称呼?”
那媒婆忙谄笑着踱过来,对杜恒霜行了一礼,“老身是崔家的媒人,夫家姓刘,人称刘婆。”
杜恒霜“哦”了一声,“你姓刘?不姓崔?”
刘婆忙道:“老身哪里有这个福气姓崔?不过,老身的夫郎很得崔家三郎器重,如今在三郎外院管收租子,老身娘家便是媒人出身……”
杜恒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刘婆,娘家是媒婆世家。做媒这个行业,在大齐属贱籍。其实三姑六婆,一直都上不得台面。难怪最后嫁,也只嫁给了崔家的下人奴仆。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给士族做奴婢,也比自由自在做良家子要强。
“刚才你说,你们崔家三郎,要另聘士族闺秀为正室,你可知道,他聘了谁为妻?”杜恒霜笑盈盈地问道,像是在跟她拉家常。
刘婆忙道:“哎呀,说来可巧了,我们三郎,今日去了王家下聘,要聘王家大小姐为原配正室呢。――王家您晓得吧?太原王氏。也是五姓七望的望族呢!”
萧士及听得脸色更加不善,沉声道:“崔三郎今日一边亲自去王家下聘,一边派你来我家纳妾?”
刘婆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别说做二房,就算做外室,京城也有的是大家闺女愿意倒贴崔三郎,便笑着道:“正是呢。柱国侯您看,我们家主,是不是一视同仁啊?就连下聘。都选在同一天,以后进门,萧大小姐还会早一天进门呢。――我们家主,刚得朔北都护一职,说不定正式赴任的时候。就会带着大小姐去朔北呢。到时候,您在外面,就是大的,那正室,反而要留在家里侍奉公公婆婆。您看,我们家主多体贴您,多看重您啊。”说罢。掩袖咯咯而笑。
萧士及这才明白过来,崔三郎为何要来这一手。原来在人家心里,是真的把这件事,当做是给他们萧家面子呢。背后的目标。当然是为了自己这个在朔北杀出一条血路的柱国侯了。
横竖自己已经被免了职,在家赋闲,等崔三郎赴朔北任都护的时候,崔家大概就要故作大度。对自己施恩,给自己一个位置。让自己跟着崔三郎去朔北守边疆去了。到时候,自己的妹妹在崔三郎手里,等再生了孩子,他作为崔三郎上不得台面的“大舅子”,还不死心塌地做了崔家的走狗?――崔家真把他们自己等同是皇族呢。自己上一次去朔北,是跟着毅亲王去的。先不说自己跟毅亲王的私交情分如何,就说毅亲王作为永昌帝的嫡出皇子,自己给他卖命,是名正言顺。
但是要给崔家卖命?――凭什么?!
士族门阀早先确实是了不起。这些绵延千年的士族门阀,若不是千年之前,他们中出了许多惊才绝艳的祖辈,他们的势力也不会发展得这样庞大。
可是过了一千多年安逸的日子,这些士族门阀的后代,特别是五姓七望,早在安逸享乐中消磨了斗志。在他们当中,也许很多人比萧士及懂得吃,也比他懂得穿,更比他懂得古玩字画,金石篆刻,但是说到能治国,武能安邦,他们五姓七望之中,又有几个是真正有出息?有事的?
风水轮流转。士族的好日子,可是要到头了。
萧士及在心里冷笑着,拿定了主意,面上越发淡然起来。他甚至有闲情,低头喝了一口茶。
萧嫣然瞥见自己大哥悠哉游哉的样子,更是惶恐得快要晕过去。
那婆子一张嘴巧的连天上的八哥儿都哄得下来。说什么一视同仁,她还能先进门。
啊呸!
她是妾,一顶小轿就进门了,当然要比正室早一天进门。哪里比得上正室拜天地的排场?
萧嫣然再一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杜恒霜。
杜恒霜对她微微点头,眼里的坚定沉着让萧嫣然也镇定下来。
“今日你们崔家三郎,是特意嘱咐你过来求纳我们家大小姐做二房的?”杜恒霜接过萧士及的话茬,继续问道。她今日穿着一身暗银蓝镶兔毛的小袄,月白撒花蜀锦银鼠皮裙,头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支赤金满堂娇分心,上面镶嵌的宝石和真珠个顶个的大,而且成色俱佳,映着从堂外照进来的冬日的眼光,显得熠熠生光,威仪自现。
刘婆瞅着杜恒霜艳盛牡丹的容颜,在心里又啧啧称赞几声,才道:“确实是我们家家主亲口吩咐的。”
杜恒霜伸出一只玉白的手,对刘婆道:“可有字据?”
刘婆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现在还没有。”然后又连忙道:“家主说了,只要你们收了聘礼,他马上就给你们写纳妾书,正正经经去官府上档子。那时候,你们家大小姐,就是咱们清河崔家三房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进门生了孩子,也就跟正室夫人比肩了。”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觑着萧嫣然。
萧嫣然听见刘婆的话,急得快要哭了,生怕这刘婆巧舌如簧,说得大嫂一时心动,就把她给送人做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