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玩弄几回,终于收了回去。
服下颗茯苓青丹调养调养身子。
从坑里跳将出去,抬头四方看看,坏了,却是又迷路了,这地方从未来过,雪还在下,灰蒙蒙的天空下群山连绵起伏,看不出是什么所在。
适才为躲避无忧小斧只顾着逃跑,根本没顾上方向,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唔,这个问题必须搞明白,邛海墨池岛还没找到呢。
主意拿定,顿时心与意合,身化流光在群山中走了个来回,终于在约莫百里之外的山腹中发现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当下现出身形,顶风冒雪从山上走下去。
……
小巴狗,上南山。
吃葛条,拉篮篮;
盛大米,做干饭。
爷爷吃,奶奶看,急得巴狗看锅沿。
巴狗巴狗你别急,剩下锅巴是你滴。
……
风雪中,山路上传出欢快的童谣,说不得,尽管迷了路,可步离心情却是相当高兴。
记得小时候住的也是这样的村子,五岁那年若非流匪过境,屠戮全村,养父养母何至于横遭惨死,自个儿也不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处流浪了。
养父母的确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那,那时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尽让着自己,犯了错也从不责罚。
呵呵,从不责罚,当年没感觉出什么,现在想起来就有点儿不对味了,毕竟养子不似亲生,中间隔着一层。否则天下哪有父母对子女那么客气的。
思忖间一路向下,见了些冰雕玉挂的树木。沿途高高下下约有百十户人家,山路呈弧形从村子里穿将过去。两边几处覆满白雪的梯田,随之没入另一座高山,不知通向哪里,淹没在茫茫大雪之中。
奇怪的是,现在是大白天,山路上却没有一个人,上上下下家家门户紧闭,过去敲上几家,积雪落下。唯见已经生锈的铜锁,小户人家如此,大户人家也是这样,这里怎么了,难道整个村子的人都走光了。
步离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依旧一家一家的搜索。
大约查了五六户,依稀见到山脚下有座小院落内有人影出没,急忙过去推门,里面却插着门栓。只得敲两声喊道:“有人么,请开门。”
里面一切动静停止。
难道他们害怕自己,又敲了两声,以尽量亲切的口吻喊道:“施主。游方道士讨碗水喝。”
里面没人回答。
他越来越奇怪,喊道:“别害怕,施主。小道士不是坏人,只不过迷了路。到这里歇个脚,施主请开门阿。”
沉寂片刻。院内终有人声传出,却有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说道:“孩子,不是老婆子狠心,我也是好意,乘现在天色尚早,赶紧离开这里,晚了怕有杀身之祸。”
“到底怎么了。”步离大奇,不由出口问道:“难道山里出了强盗。”
“哼哼。”院内老妪答道:“强盗倒好了,也不会伤害我这无钱无势的孤老婆子,也不知谷中村造了什么孽,打年头来了伙妖怪,隔三差五的祸害这村子,村里能走的都走光了。”
“妖怪。”步离最见不得有点本事便祸害凡人,当下掌中一晃,心意动处,无忧小斧化成一杆布幡,上书:“降妖道士,拿鬼天师”八个大字,道:“老人家不用担心,小道士正是伏魔降妖的好手呢。”
“嗨,别逞能了。”老妪叹道:“先前村子上了凑点钱,到南边八十里外的集镇上也请过几个有名的法师,可都被妖怪给杀了,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老婆子也是好心,不是舍不得一碗水,你赶紧走吧。”
听到这里,步离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个把妖怪能有多大本事,小爷我还是妖怪头儿呢。”
但他知道不露点本事老太太死活不信,当下手掌向天,发出十年融汇鬼术、神通体悟而出的独门秘法——振魂击雷术,
好么,顷刻间咫尺天空阴云堆积,随之霍拉啦一声霹雳,巨响过后,方才说道:“老人家,小道士这点本领能够擒拿妖怪么。”
“什么本事。”老妪突然问道。
步离闻言愕然,解释道:“刚才打雷了,你没听到。”
老妪道:“我老人家活了六十多岁,大冬天打雷的也见过,可没什么稀奇的,这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步离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松松的将门栓推断,两步走将进去。
纷扬的雪花中,见小院院墙低矮,大门左右有柴房、伙房,当中三间茅舍,各个门户紧闭,也不知建成多久,房顶上有几茎衰草在厚重的积雪里露出头来,地上落雪扫了一半,扫把还放在地上,说话的老太太却不知藏在哪里。
他也不多话,将布幡插在地上,拾起扫把打扫院落,眨眼收拾干净。
柴房门吱扭一声打开,有个布衣荆钗的老妇人佝偻着腰蹒跚而出,走到步离面前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居然推断门栓闯了进来,力气大又能怎样,那妖怪可会腾云驾雾的,厉害着呢。”
老妇人形容与养母有几分相似,步离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流,当下微微一笑,道:“不瞒老人家,小道士游历四方,还没遇见过比我更厉害的妖怪呢。”
老妇人闻言愕然,努力睁开花眼仔细看去,方才发现,虽然听声音觉得年纪不大,不过却生的头发花白,容貌古怪,加之这么吹牛,莫非还真有点本事,不由踌躇着说道:“可,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就剩下几个跑不动的老人、孩子,我们实在凑不出钱了。”
步离道:“降魔伏妖是我辈的本分,还要什么钱。老人家放心,小道士只积功德。分文不取。”
老妇人听闻此言,业已确信无疑。浑浊的眼泪缓缓流下,慢慢的弯下膝盖,就要跪倒在地,步离急忙扶住,道:“老人家,外面冷,咱们屋里谈。”
扶着老妇人慢慢进了正堂,里面有些许光线,四处看时。窗棂也破了,屋顶也漏了,朔风吹动碎雪,正从缝隙里钻将进来。
堂屋正对门一张供桌,上面三个牌位,当中一个年代久远,左右木质尚新,显然人亡不久,香炉里的香灰掉在桌上也顾不上收拾。里面还混杂些许积雪,扶老妇人至满是破絮的土炕上坐下,指着灵牌艰涩的问道:“老人家,家里人。都没了。”
老妇人叹口气,撩起衣襟拭去眼泪,道:“老妇人陈氏。先夫亡故三十余年,遗下两个儿子。好容易将他们拉扯成人,只指望老来有个依靠。可今年,他们也全被妖怪抓了去……”
说到这里,老妇人业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