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一把夺过,展开一阅,不由得脸上变色:“五哥,你这么狠?就这么不认亲情!”
陈晚荣叹息一声道:“公主,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不义在先,怎能怪皇上不仁呢?”
太平公主喝道:“陈晚荣,这是我们李家的事,不容你多嘴!”
“公主,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是皇族,皇族的事也就是天下事,是朝廷的事。臣为大唐之臣,自当置评!”陈晚荣反诘一句。
“五哥最疼小妹了,断不会做这种事,定是有奸人挑拨!”太平公主好象疯了似的,就要往外冲,陈晚荣一把拉住:“公主,万万不可。你现在就是去了,皇上也不会见你。公主,你知道么?当皇上知道是您指使的,气得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太平公主一把抓住陈晚荣的右手,脸色苍白,身子发抖:“晚荣,你快告诉我,五哥有没有危险?”
对这个仅存的兄长,太平公主还是很关心。
陈晚荣叹息一声道:“公主,您别担心,皇上虽然委顿不堪,并无大虞。只是,以臣之见,恐怕心碎了!”
太平公主对睿宗的关心有多深,睿宗对她的爱护就有多深,只是,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睿宗作为皇帝,不能不处置。在下旨拘拿太平公主的时候,睿宗的心在颤抖!在滴血!要是可能的话,他绝对不会下旨对付太平公主。
只是,他是皇帝,不得不这么做!
心碎一语,是睿宗目前心情的最好解释了。
“五哥!”太平公主身子发冷,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陈晚荣忙扶着她,叫来丫头把太平公主扶进去。
丫头要把太平公主扶到床上去,太平公主不准,丫头没办法,只好把她安顿在一张软椅上。太平公主半躺在软椅上,无力的睁开眼,冲陈晚荣招招手道:“晚荣,你过来。”
陈晚荣走过去,问道:“请问公主,召臣何事?”
“你们下去!”太平公主吩咐一声,丫头们应一声,退了下去。太平公主这才道:“晚荣,你挪张椅子,坐在这里来,离我近点,我们说说话。”
陈晚荣依言而为,太平公主喘息一阵,这才道:“晚荣,你说,我这么做对么?”
按照好事者的说法,“政”字一正一反,合起来就是一个政字,意思是说权术上没有对与错,只是看事的角度不同。自打入朝为官以来,陈晚荣越发感觉到这权术事务很难说谁对谁错了。
太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有政才,若是她当皇帝的话,也许不如李隆基,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会比没有振作之前的睿宗强。
陈晚荣想了想道:“公主,您这可把臣给问住了。臣不善评理,不便置评。”
太平公主叹息一声道:“晚荣,连你都不直说了,这人呐,真是让人说不清。没错,我是想当皇帝,我之所以一再隐忍,就是因为五哥。要不是五哥,我早就动手了。五哥这是逼我,要是他不用姚崇为相,我还会忍下去。”
她久蓄不臣之心,只是因为和睿宗的兄妹之情甚深,才一直忍着,这是实话,这次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姚崇复相。
姚崇政才出众,他复相是众望所归,就是太平公主内心里也不会反对,只是,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她深知姚崇的能干,姚崇复相对她的威胁有多大,她最是清楚,不得不铤而走险了。
陈晚荣摇头道:“公主,依臣之见,皇上之所以启用姚崇,是因为皇上要图大业,舍姚崇其谁欤?公主是知道的,我们这次远征吐蕃,之所以没有把吐蕃给灭了,打得半死不活的,就是因为大唐积弊甚深,做不到。要是大唐没有这些积弊,这次,我们早就把吐蕃给灭了。
“皇上要复太宗皇上旧业,要还朝廷以清平,必须举贤任能。公主,你说,还有比姚崇做宰相更合适的人么?”
这话,太平公主也认同,不过,她却道:“可是,也不能以威胁我为理由?”
要是姚崇不反对她,和陈晚荣这般的话,太平公主也不会发狠。可是,姚崇心怀忠义,心向李隆基,他这样能干的人复相,太平公主知道难以对付,不得不采取行动。
陈晚荣也叹息一声:“公主,世间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皇上若是不用姚崇,就不能复太宗皇上旧业。用了姚崇,公主又不安。二者相权,我想,皇上会以大业为重。谋国者,不顾家,此之谓也!”
这道理,太平公主也懂。扪心自问,即使太平公主当上皇帝,她也会重用姚崇,复他的相位,要他来整顿朝政。问题是,现在的立场不同,会威胁到她的利益,她不得不反击。
要论对错,还真没有人说得清楚,太平公主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陈晚荣站起身,就要退出去,太平公主突然问道:“晚荣,你说,五哥会怎么处置我?五哥会杀我么?”
从律法来说,太平公主对李隆基下手,这是大逆不道,她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可是,她毕竟是睿宗的亲妹妹,是睿宗最亲近的人之一,要睿宗狠起心来杀她,还真有些难度。这事,结局如何,陈晚荣也不清楚,想了想道:“公主勿用多虑,皇上自有公断。”
“废话!”太平公主睁开眼睛,打量着陈晚荣,很是不满:“你就不能给我透露一点口风?”
如何处置太平公主,恐怕睿宗心里也没有底,陈晚荣实话实说:“公主,不是臣不愿说,实在是臣不清楚。公主,臣把当时的经过说说,公主就明白了。”择要把睿宗的反应一说。
“皇兄,你究竟要怎么处置小妹呢?”太平公主也不明白了。
“姚相到!”门外有人吆喝一嗓子。
门开处,只见姚崇伟岸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对姚崇,太平公主既是欣赏,又是痛恨,乍见之下,心情复杂,愣愣的打量着姚崇。
姚崇大步过来,依照礼节相见:“臣姚崇见过公主!”
太平公主现在是自身难保了,要是换个人,肯定不把她放在眼里。姚崇却没有这样做,施礼相见一如平时,太平公主不由得精神一振,眼睛放光,一下子坐起来,盯着姚崇问道:“姚卿,五哥可是有话说?”
“公主圣明!”姚崇颂扬一句。
太平公主暗中松口气,心想睿宗顾全兄妹之情,说不定她这一劫就过去了。然而,姚崇接下来的话让她大是泄气,只听姚崇道:“公主,臣奉旨勘问,还请公主见谅。”
勘问不过是审问的委婉说法罢了,太平公主脸上变色,问道:“姚崇,你要审问我?”
姚崇一抱拳道:“公主言重了。皇上说了,公主身为皇室贵胄,自体有其脸面,不必过堂会审,要臣前来勘问。”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平公主要耍横了。
她若真是耍横的,还真不好收拾,陈晚荣不由得大是担心。
姚崇却是不动声色道:“皇上口谕:太平,你巾帼不让须眉!敢作敢当,是我李氏家风!若你真做了有违律法之事,就应当承认,这才不枉姓李,辱没祖宗的威名,五哥!”
这是以劝慰的口气说的,陈晚荣暗中摇头,对太平公主这般顽固之人,如此说话没用。然而,让陈晚荣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太平公主愣怔了半天,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道:“姚崇,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谢公主!”姚崇抱拳一礼。
陈晚荣大感意外,转念一想,她素有胆识,敢作敢当,对她这种品性,大是赞赏。
“请问公主,窦怀贞要不利于太子一事,您可知情?”姚崇开始勘问了。
太平公主想也没有想,脱口而答:“我不仅知情,还是我授意。下手之人叫云相,此人不贪权势,只好财色。我派人去乐坊挑选了二十名年青美貌的女子,和一些珠宝一起送去。”
她居然没有一点辩驳的意思,千古以来,审问犯人未如此之奇者也!要不是亲耳听见,打死陈晚荣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