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客抱拳回礼:“好说好说!”嘴上说得客气,心下仍是不愤,这话说得有口无心,一点诚意也没有。
中年人不予计较,放下酒杯,叫过店伙计,会了帐,带着人匆匆离去。看着他桌上的酒菜,一众酒客很是奇怪:“瞧瞧,根本就没有动筷,这也叫吃酒么?”
出了望江楼,中年人带着三个汉子来到一个僻静处,手脚麻利的换上一身衣衫。不再戴席帽,一脸的络腮胡,看上去颇有些威猛。略一审视,中年人带着人快步离去。
永和坊西,有一处不大的僻静小院,甚是简陋,和旁边的民宅没有任何区别。
长安地势东高西低,东城干燥洁净,而西城潮湿,是以有钱人、朝廷官员住在城东。西城区主要是贫民居住,如此简陋的小院比比皆是,谁也不会在意。
院落东边屋里,阮大成坐在椅上,悠闲的品着茶,很是惬意。
砰的一声响,房门给推开了,一个满脸络腮的中年人大步而入,冰冷的目光在阮大成身上一扫,阮大成不由得一个激灵,机械似的跳起来:“见过教主!”
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新月派那位神秘莫测的教主,冷冷的打量着阮大成,久久没有说话。阮大成追随教主多年,深知他的脾性,如此这般不善,必然是他很气愤。惹得教主发怒,那后果阮大成是再清楚也不过了,额头上的冷汗不住渗出来,就是不敢用手去抹。
“阮大成!”新月教主终于开口了。
虽然话声依然冰冷,听在阮大成耳里,却如天音仙乐一般动听,这危机算是过去了,忙应声:“教主,属下在!”
“近日可有消息?”新月教主尽可能把语调放得平缓。
阮大成可不敢在他面前撒谎:“教主,除了陈晚荣在校场训练炮兵,每天开炮象打雷以外,没什么消息。”
“真的吗?”新月教主依然冰冷。
阮大成反应也算快,忙问道:“教主可是有消息了?教主神通广大,天下间就没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儿。属于能追随教主,是属下的福气!”
“少拍马屁!”新月教主右手重重一下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响,桌子塌了下去,桌上的茶杯茶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以阮大成对他的了解,这是动了真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听新月教主冷冷的道:“我派你来长安,是要你来收集讯息的,不是要你来喝茶的。朝廷这么大的动静,你居然不知道,还在这里喝茶,你说,要我怎么惩罚你?”
阮大成卟嗵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教主,属于知罪,属下知罪,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要不是看在阮大成跟随自己多年的份上,新月教主肯定要他的性命。
阮大成欢天喜地的叩了一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新月教主手背在背后,缓缓踱步:“我刚刚在望江楼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你马上去核实一下,看这消息可不可信。”
“请问教主,是什么消息?”阮大成小心翼翼的说话。
新月教主停下来,看着阮大成:“李旦下旨给群臣,说是要率领群臣,还有各国使节去观炮,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阮大成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怪不得他发那么大的火,这可是大事。依新月派在长安的势力,要查出这消息不算难,而阮大成居然不知情,太也说不过去了,忙道:“教主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很快就有结果!”
施礼告退,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启禀教主,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有结果。”
“嗯!”新月教主没有其他的表示。
阮大成分析道:“教主,以属下看,火炮是利器,应当保密才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为何李旦要如此大张旗鼓呢?群臣和各国使者一见,这还能保密么?”
“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得等证实了再说。”新月教主不再说话,站在当地,静静的思索起来。
时间在无声中流失,阮大成陪他站着,也不敢打扰。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阮大成小心过去,打开房门,一个利索的汉子站在门边,在阮大成耳边嘀咕一阵。
“做得好,把他带进来。”阮大成吩咐一句,回到屋里:“启禀教主,吐蕃使者格桑有事要见属下,见与不见,还请教主示下。”
新月教主霍然转身,打量着阮大成:“格桑能找到这里来?”
阮大成忙解释道:“教主,属下来到长安,需要和各方联络。给格桑留了一个地址,要是有紧急事情,他可以在那里找到属下。今天,格桑赶到那里,声言要见属下。手下蒙着他的眼睛,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新月教主微微点头道:“你去见他,我在屏风后面听听,他为何而来。”双手一击,猛然醒悟道:“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阮大成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道:“教主,哪个消息?”旋即明白过来:“要真是这样,李旦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叫格桑先等着,我们先来议议这事。”新月教主皱着眉头,分析起来道:“按常理,火炮这事应该保密,李旦不仅没有保密,反其道而行之,宣之于众,他是如何想的呢?”
阮大成思索着道:“教主,以属下之见,李旦是想借机震慑诸胡。这些年来,朝廷边境不宁,突厥、吐蕃、大食和朝廷打得不可开交,火炮的威力极大,要是让诸胡知晓,他们自会心惊胆跳。”
新月教主只是淡淡一句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却认为他是奔我们来的。说不定,我到了长安一事,朝廷已经知晓了。”
阮大成吓了一大跳,失声道:“教主,属下敢保证,绝对不会有人知晓教主到长安这事。”
新月教主摇头道:“我来长安这事,极为隐秘,除了我们几个人,就是你知道,朝廷怎么可能知道呢?”
阮大成给他这话吓得半死,忙跪在地上,对天起誓:“教主,属下真的没有泄露!若是属下有半句虚言,教属下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我也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新月教主倒也坦然,皱着眉头道:“只是,这事也太怪异了。要是朝廷不知道我到了长安,断不会如此,只能这么解释了。朝廷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逼我们动手。只要我们一动手,就会露出珠丝马迹,给朝廷钻空子。”
阮大成试探着问道:“请问教主,那我们该怎么做?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不!朝廷是在逼我们,我们没得选择!不动手也不成!”新月教主哑然失笑道:“朝廷倒也有明事理的人,不错,不错!估计是李隆基的主意,好个李隆基!他倒是把我算得死死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隐忍不发,没有举兵,原因就在于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退朝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和朝廷比,我们安南实在是太小了,打过三五年对于朝廷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可是,对我们安南来说,却是禁受不住。是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是不会举事。”
阮大成不太赞成这话:“教主,属下以为我们安南有地利之便,朝廷的军队再多,也是没用处。”
新月教主老成得多,谋得更远:“有地利之便固然是好,只是这也不可恃!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话你是知道的。东汉初年的贞侧,不是自恃地利,塞断了所有的通道,可是伏波将军马援不一样率军出现在交趾?打败贞侧,生擒了她,还把她的脑袋给砍了。”
东汉的交趾也就是唐朝的安南,交趾领袖贞侧生事,给马援砍了脑袋,一直警醒着安南人,数百年间想独立的人不在少数,就是没有人敢大张旗鼓起事。
阮大成深知此点,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