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出嬴政话语中流露的语意是在说、是丽曼因为齐溪宫的杜鹃花出的问题的侧重点,此事实既已被御医下了定论,那若是追究下来,齐溪宫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这个时候是嬴政和终黎婳伤心的痛苦期,我本不该再说其他的,可是我怕我不说、嬴政在伤痛中会拿齐溪宫了解此事,那样遭殃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于是我想了又想,挑了暗语对他道明个中隐情。
“都是奴妾的错,奴妾不知丽曼闻不得杜鹃花香,还真是不曾吩咐过照拂丽曼的婢女们去询问了丽曼应该避讳的可疑物、避免让丽曼置身危险之中。
丽曼生来娇弱,本就避讳要比常人多些,奴妾的婢女们粗心了,可,照拂丽曼的嬷嬷也不知丽曼碰不得杜鹃花吗?”
我疑问着,将矛头引向了在我看来要承担责任的梨花宫。
嬴政应该已经处理过这个问题了,所以他没有纠结我提出的这个点,而是又往下延伸了话题。
“当日院中喧闹,你何以不让丽曼进入寝殿歇息?
因为你的错误指令,让齐溪宫的从人们寸步不离的盯着梨花宫的嬷嬷,故而她们才被迫胡乱选了个声响小的僻静处落脚。
选地儿选的仓惶,以至于那些婆子们只顾得丽曼不被吵醒、免于被蚊虫叮咬,全然不曾顾及周边的花粉毒物。”
他的言语中透漏出了梨花宫对此事的解释。
不知道嬴政对这个解释作何感想,他也有可能为了减少终黎婳的伤心和压力而暂时放任了梨花宫的“失误”,可是在我听来,这个解释却是苍白的可笑的。
“丽曼的安眠,比御医们交代的对丽曼有性命威胁的安危还重要吗?”
我语意轻挑,扬眉间问的充满质疑之情。
对于我明显问责的问话,嬴政很是悲切。
“御医们此前只是担忧,今时才确切认定杜鹃之毒性对于丽曼来说是致命的。”
他为丽曼生命的脆弱感到满满的疼惜。
如此推测,王僚在对御药房管事禀报丽曼的情形时、是提到过丽曼体质或许抗不过有些花粉毒物的,但是他一直没有肯定过杜鹃对丽曼的伤害,以至于出了现在这样的实情事件,大家才恍然丽曼相对于杜鹃是致命易碎人儿。
悲伤中的嬴政听上去似乎很认同杜鹃是消耗掉丽曼生命力的唯一凶手的指控。
“丽曼数月的成长抵不过齐溪宫一簇花团的香气,且那么自然的、她偏偏就被安置在了那团香气中,王上不觉着奇怪吗?”
有时候,痛才会产生令人无比的清醒的魔力,所以我看着嬴政,斗胆一试他对于我的清白的可信值的高低。
嬴政听我的话皱了一下眉结,没有接我的话茬。
“你是嫌弃丽曼的孱弱,才将她拒之寝殿外的吗?”他问了他要问的话。
他在乎的,是为何他的娇弱的女儿不能享受到主人翁的公主待遇。
嬴政一向事情繁多,就他个人来讲,作为一位掌管偌大国土和诸侯国事务的国君,他应该是不会在意这些细琐的问题的。这会儿他能够这么介怀的对我当面提出,定是终黎婳已经对他抱怨了不少的类似怨气。
我将丽曼拒之殿外,抛开我和终黎婳之间的紧张关系和我事先劝谏过终黎婳送回丽曼的前情不提,单说此事的礼节、的确是有失偏颇的,可是让不得已失误的我去承担谋害人命的罪过——我却是不要担当的。
眼看着嬴政要倾斜于祸端揽在我身上的趋势,我急了,直勾勾的看着他,决然的怒了心神。
“王上真个不曾怀疑过此事是栽赃嫁祸吗?”
我冒然的问题问惊了嬴政,他依然盯着他前面桌子上的菜品,却在看了会儿后起身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嬴政是有些认同我的质疑而思量、还是觉着我在污蔑诽谤而暴走,见他离席,我也忙起身追了上去,和他一起在院中斜侧而立。
嬴政仰望斜斜挂在天际的月光,满心怅然。
“寡人早已不指望你有多善良,然而寡人多希望你没有碰触过寡人的底线呐。”他幽幽自语般对着月亮说话。
心里因为委屈反而有些静了,我微微抬头仰望他,柔柔地再一次袒露了我的真心。
“王上,奴妾时刻谨记王上的忌讳,绝无碰触过不能碰触的行为发生。”我语意坚定。
是不是我做的,嬴政自然会叫人去查,所以听我这样说,嬴政选择就这样先相信下来。
“果真如此,然你所猜测的丽曼死于非命的疑虑,也是不对的了。”
他的伤情述说将这件事端的结局推到了一种、我不认罪丽曼之死就成了悬案一桩一样的境地,可他说的这么肯定,想必也是调查过终黎婳孕期事宜之后认定的事实了。
可是,赵高和蒙毅这样忠心又多谋强权的人,真的在王宫中探查不出曾经秘密传播的终黎婳见红、进而偷梁换柱般私调御医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