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般守了许久,直到两年前,她回到叶家,做了一件轰动天下的事情。
她在邺城举办了一场异常隆重的婚宴。
婚宴的新娘是她,新郎便是蔺尘,她提前将书信递到神殿之中,要蔺尘赶来成婚,正如她从前所说一般,她坚信那人必然会来娶她。
婚宴那日,邺城当中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场闹剧如何收场,叶红意穿着喜服在大堂内等了整整一天,人们在外面探着脖子也等了整整一天。
“她最后等到了吗?”听三人说到此处,那小姑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语声急切,迫切地想要知晓结局。
天色微暗,几人正往安陇山走去,三人中那女子看了看天色,摇头继续讲述这个故事道:“没有,圣者没有出现,甚至不曾差人带来半句回应。”
小姑娘脚步骤然一顿,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耷拉着脑袋看来有些失落。
女子看她模样,眼底霎时又掠过那种似鄙夷似怜悯的复杂神情,开口道:“那天晚上她成亲了,她冲出去喝了许多酒,自街头随便带回了一个落魄的流浪男子,与他拜堂成了亲。”
谁也不知道当时叶红意究竟想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喝醉了酒任性而为,但堂堂叶家大小姐,的确就如此嫁给了一个没名没姓一无是处的男人。
那是惊动整个天下的一场闹剧。
从那天起,叶红意三个字便成了笑话,人们提到叶红意,总会将那场婚事拿出来说道,不少亲眼见过那场婚宴的人还会形容一番当时那娶了叶红意的流浪者究竟是如何落魄,说他娶叶红意的时候,穿的尚是洗得发白的旧衫,破了洞的外袍,模样若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而嫁给那人之后,第二天叶红意便离开了叶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她也从未与任何人联系,整整两年的时间,她好似自这天地间完全消失了踪影,然而她那场婚宴却成了所有大街小巷说书先生最喜欢的段子,不论何时总有人提出来说道。
而也正因为这些故事,今日几人在这安陇山的边上遇见叶红意,神态才会如此复杂。
“她除了是叶家的大小姐,还是天照山的大师姐。”女子长叹一声,不甘中有几分怨怼,“简直是丢光了我们天照山的脸。”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密林之外,密林之外还有数十人,皆忙碌着收拾行囊整理东西,打算要趁夜色彻底降下前离开这片地方。
几人进入人群当中,与周围众人打过招呼,女子和她两位同门便也开始收拾起来,唯有那刚来的小姑娘望着来往人群不语,心里还在牵挂着叶红意的故事,等了良久终于趁那女子动作间隙,扯着她衣角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女子微怔问道:“什么?”
“红意姐姐嫁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满目好奇。
女子却没料到有人会问出这种问题,那是个旁人连听都不曾听过的名字,那人毫无名气毫无身份,没有人在意他究竟是谁,他之所以会出现在人们言谈当中,不过也只是因为他娶了叶红意。
面对眼前小姑娘的追问,女子已有些失去了耐性,她皱眉道:“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小姑娘有些失望,眸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已近夜晚,清风稍带寂寥寒意,小姑娘冷得抱紧了胳膊,正要出声,隐约却听得人群中传来对话之声,只听得一个声音道:“谢见疏。”
那声音温然清朗,其中蕴着笑意,听在耳中不知何故让人生出几分好感,几人微微迟疑,竟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眉清目秀,笑意暖融,着一袭青布长衫,模样像个不问世事的读书人,极近随和,方才那句话,便是他说出来的。他说的话显然与先前几人所说的故事没什么关系,他此时正与身旁那人对话,言语客气却又不显太过疏离,颔首道:“在下谢见疏。”
黑气漫卷,眼前的景致纷然变化,双足仿佛踏在不能着力的云端之上,片刻后又回归了现实。四周的黑暗顷刻间消散下去,顾繁自其中踏出,待看清了不远处好端端站着的谢见疏,这才眯着眼笑了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这么闯进来是要死在里面了。”
顾繁懒懒走了过去,却没料到有个人的步伐比他快上几分,先一步到了谢见疏的面前。
没料到黑气漩涡的另一头是一间封闭的石室,叶红意走过去的时候,谢见疏正低头认真看着石室墙壁上的古怪刻痕,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谢见疏堪堪回头,便撞见了叶红意的视线。
叶红意倏然停下脚步,谢见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下来。
顾繁纵然再迟钝也该瞧出了端倪,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