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姓周的,是不是嫌我家给的银子少,不肯帮这个忙?”见说不通周楠,杨有田终于不满:“你想要多少钱,直说好了。收钱收到自家人头上,嘿嘿,佩服佩服!”
周楠沉着脸:“大舅哥你什么态度,莫说这事我爱莫能助,就算能帮,我也不会去费这个神。小兰,送客!”
“好好好,果然半点情面也不讲,连自家丈人的忙也不肯帮,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周楠,你这个白眼狼,以往咱们杨家可没有亏待你们夫妻,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说罢就拿起银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周楠气恼地看这他的背影,心中感叹:今儿个一天还真够倒霉的,要失眠了,要失眠了。
“伯父,这知事和你的哪个权力大?”小兰好奇地问。
“这怎么能比,真说起在地方上的权力,我要大一些。可人家是官,我是吏,人家的油水却比我大多了,不能比,不能比。”周楠随口应了一声:“嗨,说了你也不明白,饭做好没有……罢,你把了钱去街上切些烧腊,筛一角酒吧。”
说起明朝的盐场,总得来说有两个。一是渤海湾的长芦盐场,二是淮东的两淮盐场。其中,两淮最大,也最为要紧。
盐在古代可是重要的战略和财政资源,在小农经济时代。百姓日常所需,大多可以自给自足,根本就没有其他花消。可盐这种东西,私人却没有办法弄。你几日不吃盐,就会浑身无力。而且,在没有冰箱的时代,食盐又是用来保存肉食的唯一手段,属于刚需。
因此,国家就实行食盐专卖制度,并科以重税。如此,两淮盐场为明朝帝国的财政做出了巨大贡献,私人胆敢熬制、贩卖盐者,那是要掉脑袋的。
国家的盐业专营总得来说有两套系统,一是都转运盐使司,二是盐科提举司。
两个系统都归户部管,但在盐政中扮演的角色却不同。都转运盐使司负责转运和稽查,盐科则负责生产和收税。
明朝的政治讲究的是大小相制,互相监督。这两个部直接对中央负责,和户部也不算是上下级关系。比如负责转运和稽查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就是从三品的高官,享受副部级的待遇。至于权力稍微大一点油水更足的的盐科提举司的提举则是从五品,还比不上一个知府。不过,如果叫淮安知府去做这个提举,估计知府大人做梦都要笑醒过来。
安东县位于两淮盐场的最北面,产量也小。在城中,这两个盐政衙门也设了相当于办事处的机构。其中,都转运盐使司在城中就常年住着一个知事,姓石,名万石。
名字甚是古怪,其实正确的读音应该是石万担。听说此人少年时穷得厉害,在甘肃当兵。后来被上面的人看上了,选为亲兵。
再后来,主人家高升,他也水涨船高,通过主家的路子谋了这个美差。
此人刚来安东的时候就是个大头兵,又黑又瘦,只随身带了个破包袱。在安东十年就发了,买了间大宅子,一口气娶了三个老婆,人也如同发面一样白胖起来。世人都说他的名字取得好,在知事这个位置上,一年不说收入万石,千余石该是有的。
石万石是军户出身,为人粗鲁不文,加上盐政是中央直属机关,有独立的执法权,根本就不会给地方半点面子。
而且,人家虽然是从八品,却好歹也是官,自己是一个吏员。官吏分野,天高地远,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求到门上去,碰一鼻子灰不说,自己反闹得没脸。
杨六爷杨有田父子没有见识,觉得自己这个师爷大到天上去了,好象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其实,在大明朝政治建筑上,自己连基石都算不上。勉强比拟,只能算是上面的一粒沙子,任谁吹一口气就能把他吹落到尘埃里去。
第二日,周楠刚进衙门,就有书办来说县尊请他过去说话,立刻、马上。
最近县里平安无事,据周楠所知昨天衙门放牌也没遇到什么疑难案子,史知县突然叫他过去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看到周楠,史知县劈头问:“周楠,你最近是不是很穷,到处找人借钱,朝廷每月发那么多俸禄给你还不够用?想必你这厮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以至入不敷出,丢底丧德。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难不CD读到……”
他正欲和周楠讲上一通读书人修身的道理。
想了想,他早就被革除了功名,早就被开除出君子的行列,和他说这些也犯不着。
周楠叫起屈:“蒙县尊提携,卑职每月三石米,二两银子尽够了,不知道是谁造谣说我到处借钱,哪里有。”